顧炎武頓時對山東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這是自己從前在書本上從來都是沒有接觸到的東西,書本也只是告訴他,孔孟學說是對的,他也是從來都不曾質疑的孔孟學說,從來都不曾質疑儒家學說。
可是,現在他反倒是開始有些遲疑了。
外面的人不是說,這山東一個個的都被張好古給霍霍的不成樣子了嗎?
不是說,這裡的百姓不知道什麼叫禮數?
不是說,他們嚴重的壞了規矩。‘’
不是說,這裡民不聊生?
媽的,民不聊生,他怎麼感覺吃的比自己還要好,穿的也比自己好?
爲什麼會這樣?
死了的孔家纔是真的好孔家?
顧炎武覺得有些荒謬了,他忍不住開口道:“可是,這孔孟之學教會的乃是人的禮儀,教人做人的道理,怎麼能能說死掉的孔家纔是好孔家呢?”
“孔孟學說就算是好的,那麼我問問你,跟孔家又有什麼關係?”王強反問了一句。
“我……”
顧炎武愣住了,這話還真是不好說。
“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孔家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有孔家我家裡有地,我勞作賺錢,只要我上繳朝廷的賦稅,剩下的糧食我就能吃飽!”
這王強繼續道:“嘿嘿,現在農莊讓我們種植棉花,還要讓我們開紡織廠,直接賣布匹,我們賺錢更多,我們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嘿嘿,這孔家說什麼唯上智與下愚不移,說我們天生下賤,他覺得我們下賤不要吃我們的糧食,不要穿我們的衣服,你說是不是?”
顧炎武驚呆了,他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孔夫子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有道理,咋不照着做?”
王強道:“那孔夫子還說不恥下問呢,說什麼三人行,必有我師呢,怎麼就不問問我們是怎麼耕田的?怎麼就不問問這棉花要如何種植才能生產更多的棉花?就記住了一個唯上智與下愚不移?”
顧炎武還真是無法反駁,他的心思一動,看着王強忍不住道:“你讀過書?”
“嘿嘿,那是當然的!”王強嘿嘿一笑:“我們這農莊裡面有專門的老師,專門傳授給我們算學,傳授給我們知識,教我們讀書識字,讓我們學會其中的道理,我們懂道理了,伱們這些讀書人就騙不了我們了!”
“這怎麼能說是欺騙?”顧炎武瞪大了眼睛:“我們幾時欺騙你們?”
“怎麼就不是欺騙?”王強道:“是誰說我們下賤的?又是誰,說我們不配接受教化的?說我們天生蠢笨?又是誰告訴我們,孔夫子高高在上,我們就必須要無底線的伺候孔夫子?”
顧炎武沉默了。
這王強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心肝肺腸子都是黑透了的,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你們是士紳,你們欺壓我們,你們還要找出一套理論來論證欺壓我們的正確性,還是元輔的唯物論說得好,物質是一切的基礎,我們勞作種植出了糧食,我們勞動者纔是最高貴!”
顧炎武還真是沒有看過張好古的《唯物論》,只是覺得,無非就是跳樑小醜,你如何能跟孔孟相提並論?
這《唯物論》在讀書人當中並不算是流行,更多人都是視之爲歪門邪道。
但是,張好古卻並不在乎這個,這唯物論主要還是面對工人,農民盡心宣傳的,張好古對於讀書人的確是hi拉攏,但是,前提是,你必須要認同我的這一套理論。
其次就是,這讀書人自己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農民和工人的孩子,天然會支持自己的理論。
甚至於,支持這一套理論的還有就是商人。
對於商人來說,他們的財富也是朝不保夕的,更多的利潤還是用來跟官員打交道了,跟三教九流來打交道了。
有些時候收成好的時候,三成的利潤還是可以維持自己繼續擴張,如果收成不好,買賣做不好,那可就是要全都虧進去。
七成那是人家的,剩下的三成還得看黃四郎的臉色。
而這,也僅僅只是你的一個經商的資格,至於你做生意虧了還是如何,那不管,黃老爺的錢你必須要給到,也必須送到。
顧炎武只感覺自己的心靈受到了衝擊。
回到了驛館,他整個人卻是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讀書人北上,張好古是支持的,甚至還是給他們安排住宿的地方,不過,跟京師一樣,吃住,這都不是免費的,你們必須要通過自己的勞動來賺錢,來養活自己。
至於,這孔家,你愛拜不拜。
拜了,這屬於進了景區,要花錢的,至於要上香起步一百塊錢。
什麼貴了?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你對孔夫子還是不夠尊重的,你都不尊重孔夫子了,你還來這裡弔唁什麼?
你有什麼資格來弔唁?
能來的這羣人,鮮有富貴人家,基本上全都是窮逼,有錢人都在家裡好好的讀書,等着科舉,這羣窮逼出來就是當炮灰的。
最好,張好古一個控制不住,就把他們全都給殺了,然後士林當中自然也要掀起巨大的浪潮。
他們就是想要讓張好古把事情給鬧大。
結果就是,這羣人跋山涉水來到了山東之後,憑藉一腔熱血,最終卻發現,自己居然TM的就連給孔夫子上香的錢都不夠?
一個個就只能老老實實的蹲在驛館。
免費十日,十日之後,就要老老實實的去農莊耕田做工,賺回家的路費,賺給孔夫子上香的香火費。
顧炎武回到了驛館,隨後,就弄來了張好古的文章看了起來。
再跟《東林報》的一次次罵戰之後,張好古的《唯物論》也已經開始漸漸的形成了一個體系,從前,顧炎武還是感覺嗤之以鼻,可是,現在看了進去,頓時感覺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諸君。張好古欺人太甚,我等。我等,不如鬧上一鬧!”
人羣當中,一個讀書人領頭人叫鄭弘,他大聲的開口道:“我們祭祀孔廟,竟是被他給做成了一門生意,孔府門前,張好古居然讓人唱戲,如此詆譭孔府,我等明日不如去衙門,讓張好古這個狗賊,也好知道我讀書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非也,非也!”
就在這個時候顧炎武卻是站了出來:“張好古無錯,錯在孔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