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應天府西宮中。
郭寧妃身穿薄紗衣裳,拿着湯匙,舀起蓮子桂花羹,輕輕吹了吹,喂到了朱元璋的口中:
“皇上,最近您老是批閱奏摺忙到深夜,奴家很是心痛。
特地叫光祿寺,爲您準備了這蓮子桂花羹,補心益脾,免得氣壞了身子。”
朱元璋砸吧着嘴,一伸手,將郭寧妃面前的蓮子桂花羹打翻,面色有些陰沉的說道:
“哼!吃甚吃!要是吃這些東西就能讓咱不生氣,那這天下就太平了!
多虧是咱脾氣好,不然早就讓這些狗官氣死了!”
郭寧妃乃是郭山甫的女兒,自打在濠州的之時,就侍奉朱元璋,對朱元璋這喜怒無常的性格,早已習以爲常。
聽到朱元璋如此說,心裡便清楚皇上肚子裡窩火,便放下了湯匙,爲皇上輕輕捶背,放鬆身心:
“皇上,您這是又怎麼了?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朱元璋臉色一沉,嘆了口氣:
“還不是楊靖這傢伙又給咱添亂,把詹徽手下的人,都他孃的給抓緊了昭獄!
搞得詹徽三天兩頭就奏疏,彈劾楊靖!
咱本就爲了兩廣饑荒之事,累的心力交瘁,現在他們兩個還盡給咱添麻煩!
詹徽這傢伙,老是喜歡自作聰明,他肚子裡那點東西,他做的那些醜事,咱都知道!
不要以爲咱老了,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郭寧妃聽到朱元璋大談朝堂之事,心中有些奇怪,若是自己平常問起這些事,皇上只會隨便說說罷了,現在居然指名道姓的說,顯然有些不太尋常。
郭寧妃是個聰明人,也同樣清楚朱元璋不會無的放矢,便急忙轉移話題,不在讓皇上繼續說下去:
“好了,皇上,別生氣了,您好不容易來我這裡一次,咱就不聊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朱元璋呵呵一笑,看向郭寧妃問道:
“好,不聊了,不聊了。
你和咱聊聊後宮的事吧?咱最近一直忙着朝堂之事,好久沒來後宮轉轉了。”
郭寧妃嬌媚一笑,一面輕輕的給朱元璋捶背,一面嬌聲說道:
“皇上,西宮這邊沒什麼事,無非就是幾個妃子沒事互相看不順眼,使個絆子,要不然就是遙空對罵幾句,掀不起來什麼風浪。
倒是東宮太子妃那邊……”
朱元璋聽到郭寧妃欲言又止,便扭過頭一把抱住郭寧妃,笑道:
“好了,你就別給咱捶背了,咱知道你和太子妃呂氏關係好,你就給咱講講東宮怎麼了?
呂氏又受了什麼委屈?”
郭寧妃躺在朱元璋懷裡,嬌羞一笑,輕聲說道:
“皇上,您是不知道,自打太子走了,朱允炆那孩子,日日都在房中痛哭,每日除了看四書五經之外。
就會去佛堂爲太子禱告,希望太子能往生極樂,這孩子真是孝順啊。”
朱元璋聽到郭寧妃的話,臉上露出了慈愛的表情,雖然自己知道標兒沒死,但是聽到朱允炆能夠如此孝順,心裡還是很開心:
“允炆這孩子,從小就孝順,脾氣也好,像他爹。
他哥哥允熥呢?自打標兒離世後,咱好久都沒聽到允熥的消息了?
他這些時日在做什麼?”
郭寧妃聽到朱元璋問起朱允熥,面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故意說道:
“允熥啊,允熥那孩子沒什麼事……”
朱元璋整日都在和滿朝文武百官,玩這些小心思,一見到郭寧妃這副表情,自然知道朱允熥有貓膩:
“沒事?沒事你臉色會這麼難看?
說!說錯了咱不怪你!”
郭寧妃張了張嘴,一副難爲情的表情輕聲說道:
“皇上,朱允熥那孩子,打小就沒了親孃,一直都由呂氏養大,除了有點固執以外,還算不錯。
但是自打太子走了以後,朱允熥就性情大變,經常在東宮裡,穿着褻衣,披頭散髮的大吵大嚷。
若是呂氏其管制,還對呂氏出言辱罵,甚至在屋子裡自殘,用手掐的自己身上都是淤青,還說這些淤青是呂氏動手打得他……”
朱元璋聽到郭寧妃的話,眉頭一皺,龍顏大怒:
“這混小子越來越放肆了,還能罵自己的嫡母?
他都怎麼說的?你給咱學一下,如實的學,一個字都不許差!”
郭寧妃見朱元璋龍顏大怒,便急忙從朱元璋懷中下來,跪在地上,低聲說道:
“允熥他說……他纔是嫡長子,若是選皇儲,他纔是皇儲的第一順位人!
他纔是大明的皇太孫!”
“啪!”
朱元璋擡腳一踢,直接將面前的桌子踢翻:
“真是胡鬧!反了天了!
他爹走了才三個月有餘,他居然就已經開始惦記皇儲的位置!
老子還沒死呢!就開始惦記這些東西!
他這些年學的禮義廉恥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郭寧妃跪在地上,流出了眼淚: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怪奴家多嘴,怪奴家多嘴多這些,惹得皇上不高興。”
朱元璋擺了擺手,調整了一下呼吸,嘆了口氣:
“這事不怪你,你別自責,是允熥這小子做的太過分了。”
“來人!給我叫司禮監的人,傳我的口諭,將朱允熥的郡王爵位削去!
讓他好好反省自己的言行!”
郭寧妃聽到朱元璋如此說,雖然眼中流淚,但嘴角卻露出笑意。
“咚咚咚!”
朱元璋話剛說完話,門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一旁的侍女打開了門,一位小太監站在門外,跪在地上對皇上說道:
“皇上,通政司通政使宋徽大人,有要事求見!”
朱元璋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宋徽?他有什麼要事?讓他進來!”
“是,皇上。”
片刻後,通政使宋徽走了進來,先對朱元璋行了一禮,便掏出了一封信,朝着朱元璋呈上。
太監將奏摺遞交到了朱元璋手中,朱元璋拿着奏摺看了幾眼,臉色變得十分可怕,隨即冷哼一聲,朝着郭寧妃等一衆侍從一揮手。
衆人知道皇帝有要事詳談,便都匆匆離開了寢宮內。
待衆人離開後,朱元璋便將奏摺扔在了地上,開口質問道:
“宋徽,這書信當真是楊靖呈上來的?”
宋濂點了點頭:
“確實是刑部尚書楊靖大人由通政司傳過來的。”
“好!楊靖這傢伙真是膽子大,居然敢用自己的項上人頭,來擔保周德興貪污一事!
宋徽,你下去吧,這件事不許向任何人提起,你清楚嗎?”
宋濂聽到皇上如此問,心裡自然清楚,急忙點頭,隨即悄悄的將地上的奏摺撿起,離開了寢宮。
“蔣瓛,給我派錦衣衛徹查周德興的宅府!
但凡周德興的宅府有人膽敢抵抗,殺無赦!”
“是,皇上!”
寢宮黑暗的一角,傳來了蔣瓛的應答,隨即黑影一閃,窗戶扇動,蔣瓛消失在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