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朱標和許良只是在兩廣推行變法,爲了減少阻力,都是等到了兩廣之後才圖窮匕見的,若是提前把這事兒公開議論的話,反對勢力未必就能攔得住,但至少也要打不少的口水仗。
僅僅只是搞個改革試驗區尚且如此難辦,全面變法那更是難以想象,若說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有兩個的成例在前,可以堵住不少人的嘴了。
但是僅僅如此並不能讓反對派就此退步,一定會有人站出來激烈反對,無論許良還是朱標都很清楚接下來少不了一場口舌之戰,而這是推行新法之前必須要邁過的一道坎,他們君臣二人也早做好了心裡準備。
聽到許良開了這個頭之後,朱標也是笑着望向了全場沉默的羣臣。
“許卿此奏頗合朕意,兩廣如今之面貌滿朝皆知,這都是新法所帶來的成效,許卿督撫兩廣的任務無疑是極其成功的,如果能把這樣的成功經驗推行到全國,讓我大明全境子民皆能享受到新法的照拂,這無疑是利國利民之良政。”
朱標說到這裡聲音停頓了一下,看了一下兩班官員們的模樣,雖然隔得老遠看不清具體的表情,但是也能從人羣的輕微的聳動感受到他們並不平靜。
實際上自己已經直接表明了支持的態度,那麼這在爭論開始之前就能給下邊官員們巨大的偏向性,大家一看許良的奏請都合皇帝意了,恐怕反對之前都要想想清楚。
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會站出來跟皇帝較勁的,哪怕大家都知道朱標脾氣好,那也不意味着臣子就能隨便撩撥,真給皇帝弄煩了前途也就別指望了。
這種事朱標這些年一直都是這麼幹的,正是因爲這樣的拉偏架,才能讓變法黨隨之勢大。
“只是嘛”朱標清了清嗓子,笑呵呵道:“此事畢竟關係社稷民生不可輕忽,所以朕也想聽聽諸君的想法,就在這裡議一議,或許能議出不錯的想法來,許卿的提議已經給出來了,那麼諸君當中,誰反對,誰贊成?”
“臣反對!”
幾乎就在朱標話語落下的同時,官員中便響起了一道高亢的聲音,朱標隨之看了過去,赫然正是舊黨的核心人物黃子澄。
黃子澄走出隊列,目光直直的看着許良,那表情就差把不滿寫在臉上了。
這時候其他官員都齊刷刷的看了過去,許多舊黨官員都是面露欽佩之色,在皇帝已經表現了傾向性的前提下,黃子澄依然犯言直諫,這種勇氣並不是任何一人都有的。
而舊黨官員的這種情緒也正是黃子澄站出來要的反應,越是這種關頭自己越是要站出來,這樣自己才能成爲舊黨聲音最響的嘴巴,那麼其他舊黨官員慢慢就會把自己當做意見領袖,他現在在舊黨的地位就是以前這樣一次次掙來的。
雖然現在舊黨失勢,這個意見領袖似乎沒什麼太大意義,但是難保不會有翻身的那天,那時候以自己積累下來的巨大聲望一下子就能位極人臣。站出來反對未必就能扳回局面,但自己一定要做這個站出來的人,舊黨越是難過的時候,就越是自己養望的時候!
“許尚書的奏議,臣覺得不妥,雖然這些年新法試驗讓兩廣建設發展良好,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但是同樣也引發了大量的問題,這些問題在兩廣或許不算什麼大事,可以輕鬆的處理和化解,但若是新法推向整個大明全境,那這些問題也會放大到難以接受的程度,治理兩縣和治理全國不可同類而比,如此輕忽就把並不成熟的新法推向全國,臣恐這不是社稷百姓之福報,而是禍亂天下之亂政!”
黃子澄站出來侃侃而談,說完最後一句話更是對着許良冷哼了一聲。
這番發言無疑振奮了許多舊黨官員,他們都是在心裡對黃子澄喝彩,而這種情況下也有人乘勝追擊,就見方孝孺慢悠悠的走出班列,也是看了一眼許良之後,老神在在的說了一句“臣附議”。
而後又有幾人跟着出來,也是跟着附議,倒是頗有些聲勢。
朱標坐在上面笑了笑,以他的氣度自然不會因爲反對的聲音就跟人置氣,而是看向了許良:“黃卿的觀點倒也頗有些道理,關於這個許尚書有什麼想說的嗎?”
許良面色如常,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場面,朝議就是給人吵架的,而吵架的意義就在於相互妥協。
要把新法推向整個大明這是會讓很多人坐不住的事情,究其根本新法約束限制的對象是那些鄉紳貴族大地主的既得利益階層,那他們自然是難以忍受的。
雖然新法創造的是增量,依然能讓這些人財富快速增長,但是往他們頭上套繩子的行爲本身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法這個事物應該是往下捆綁百姓的,怎麼能往上束縛貴族老爺呢,這不是亂了套反了天了?
“新法在兩廣先行試驗本身就是爲了試錯,只有先發現問題往後我們才能提前預防,而如今朝廷已經在兩廣取得足夠成熟的改革經驗,完全具備全面改革的條件。”
許良也是轉過身看着黃子澄,平靜的予以迴應:“新法之政策無一不是普適性的,這些政策在兩廣行之有效,難不成在其他州府便行不通了?”
黃子澄立刻接話:“當然行不通,各地之資源市場方位貧富各有不同,有些政策在兩廣行得通,在其他地方就未必適用,以最低工薪之政令爲例,江南富庶之地和遼東西北這些邊關之地能一樣嗎,江南的鄉紳商人有足夠的錢財供養工人,其他地方那就未必了,我等治理天下當因地制宜靈活政策,豈能如此照本宣科!”
許良聞言頓時鼓了鼓掌,反而是當面讚揚起黃子澄來了:“因地制宜說得好啊,我們革新變法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都已經指出了問題,那麼只要我們解決問題不就可以順利推行新法嗎?各地貧富不一,那朝廷完全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制定不同標準嘛,這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