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全國各地的布商都涌入江南明記紡織廠。
因爲這裡的布,實在是太便宜了!
在這個棉布競爭還不算太激烈的年代,楊憲直接用準現代化生產的模式、標準、工藝,開展規模化的生產,別看他給那些女工開的工資比外面高一倍多。
可生產棉布總的成本,卻給壓縮到比其他紡織商要便宜一倍還不止。
成本便宜下來了,價格自然也就下來了。
別看明記紡織廠出廠的棉布賣得便宜,可它的利潤卻還是最高的。
而且不只是價格便宜,明記的棉布品質反而要比如今外頭市面上的那些棉布要好得多。
物美,價廉!
其餘那些紡織廠能打得過纔怪。
完全就是碾壓。
明記紡織廠的出現,就像是一臺壓路機,直接無情地將整個大明的紡織市場給壓平碾碎。
每天都有大量的銀錢進賬,要不了多久,這個紡織廠給明記商行帶來的收益,就要僅次於琉璃與地產生意了。
紡織布匹是古代十大暴利行業之一。
大明的紡織業本就都集中在江南地區,原本這些紡織業的商人們正好好做着生意,享受着布匹帶來的高額利潤,被突然闖入市場的明記棉布給炸懵了。
一開始那些老字號的紡織廠還不以爲意,認爲明記紡織廠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
明記商行這些年雖然足夠威風,可畢竟在這之前,並沒有任何從事紡織業的相關經驗。羊毛加工如今已經收歸國有,以致於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羊毛加工最初便是來自明記。
在看到明記商行在江南日報上刊登的招工告示後,這些江南的大紡織商更是對此嗤之以鼻,心裡更加確定了明記沒有經驗。
給女工們如此高額的工錢,這不是在加重成本負擔嗎,到時候棉布成品出來價格就會高,又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對手。
在他們心中,他們的這一套商業模式,物料成本多少、人工工錢多少,運輸多少都是經過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沉澱,是一套被時間證明能夠行之有效的模式。
幾乎所有江南的紡織商人都在等着看明記紡織廠的笑話。
直到明記紡織廠出廠的第一批棉布問世,其價格和質量都是讓他們大跌眼鏡。
一個之前沒有任何紡織基礎的商行,第一次進入這個行業,竟然就能織出如此高質量的棉布。
如果棉布質量高,還能用明記商行聘請了紡織技術高超的大師,這一點來解釋的話。
那麼如此“低廉”的價格,這些江南紡織商人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他們認爲明記紡織廠是在搞開業酬賓活動,爲了打響名頭,放棄了利潤,甚至根本就是在虧錢售賣。
等過段時間,明記紡織廠就會支撐不住,價格就會恢復正常。
他們就這樣睜着眼睛等着。
三天、五天、七天,半月
如今整整一個月時間過去了,這些江南紡織商人們,等得他們兩眼通紅,滿是血絲,還是沒能得到明記紡織廠的棉布漲價。
不僅如此,他們還跟着失去原本屬於他們自己的棉布市場。
這些江南財閥,也不是傻子,與之相反一個個人精似的。虧本買賣這種事情,十天半月已經是極限。
更何況明記紡織廠如今這個出貨量,如果是虧本在賣的話,換成他們三五天都支撐不了。
因此在他們看來,明記紡織廠一定是使用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新的紡織技術。
就像當年的黃道婆一樣。
黃道婆幼時爲童養媳,因不堪虐待流落崖州(治所在今海南省三亞市崖城鎮),在崖州一待就是整整40年。
在這四十年期間,黃道婆向黎族婦女學習棉紡織技藝並加以改進,總結出“錯紗、配色、綜線、挈花”的織造技術。元朝元貞年間,返回故鄉,教鄉人改進紡織工具,製造擀、彈、紡、織等專用機具,織成各種花紋的棉織品。
可以說黃道婆一個人,就對促進長江流域棉紡織業和棉花種植業的迅速發展起了重要作用,後人譽之爲“衣被天下”的“女紡織技術家”。
在這些江南財閥眼中,只有這種情況,事情才說得通。
一些人便悄悄將主意打到了明記紡織廠頭上來。
只可惜對於核心技術,明記一直以來都是重點保護。
雖然明記紡織廠的女工們,如今都對明記忠心耿耿,將這兒視作是自己的家。
可畢竟人這麼多,足有數萬人,難免其中一些人經受不住金錢的誘惑。
可就算是他們就算是買通,紡織廠的女工也沒有用,因爲在楊憲的流水線生產體系裡面,工廠裡頭每一個人都只是這座大機器的一顆齒輪而已。
她們無法看到整件事情的全貌。
舉一個例子,就像是鑄劍,以前鑄劍師從選材、挖礦、冶煉、錘打.都是一個人完成,有些鑄劍師一輩子也許也就鑄一把劍。
而在明記各種工廠裡面,你分到的工作很可能只是拿起手中的錘子往下面錘一下。
鐺!
就這麼一聲,你甚至有可能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天知道你自己是在鑄造什麼,菜刀、鐮刀、還是鋤頭、鐵鍬。
而真正掌握了一些核心技術的高層人員,都是揚州最老的班底。楊憲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會因爲這點錢而出賣老東家。
在嘗試過各種辦法都無法奏效後,眼看着自己的棉布市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步步蠶食,江南財團們聯手請出了一個人。
當世大儒,宋濂。
身爲浙東四夫子的宋濂,本就與江南財團有聯繫。
可以說,縱觀整個大明歷史。
大明清流文官與江南財團之間都有着說不清的曖昧關係,利益上也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點從洪武之後,各朝代是否開放海禁一事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來。
宋濂一大把年紀了,原本也不想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來,只是當他聽到對象是明記商行時,那雙渾濁的老眼立馬冒出了精光。
將此事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