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剛剛回到紫禁城,紅袍蔣瓛便趕來面聖,上呈了一個驚人消息。
洪武十五年五月末,鐘山狂風呼嘯,雷霆萬鈞,暴雨如注,地動山搖,屋摧樹倒,整整持續了一夜時間!
“皇上,此事確有實情,臣等走訪當地多位農戶獵戶,他們皆稱當年之災世所罕見,但臣親自去了虞王墓查探,並未發現任何異樣之處!”
實則蔣瓛並未如實稟報,那虞王墓葬着一個尚未成年的龍孫,起初雖然有專人負責看守,但久而久之看守也就難免鬆懈,墓地四周雜草叢生,不見絲毫華麗模樣,倒是顯得有些寒酸。
蔣瓛不過是粗略地看了看,即便當年發生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也無痕跡可查。
朱元璋聞言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蔣瓛起身。
鐘山十年前發生過地動,那是不是恰在此時雄英……活了過來?
其實他心中何嘗不知,想要證實朱小子便是愛孫雄英的最好辦法,便是直接開棺驗屍,用鐵證證實朱小子的皇長孫身份!
但是,朱元璋卻是難免猶豫了。
倘若朱小子不是呢?
那豈不是空歡喜一場,還擾了雄英那孩子的清淨?
這個方法,不到萬不得已,朱元璋是不會做的。
“既然虞王墓無跡可查,那軍戶戶籍呢?”
“臣已命千戶石義文親自趕去莊浪徹查此事,尚無消息傳來!”
“唔……知道了,下去吧!”
朱元璋有些失望地擺了擺手,望着堆積如山的奏章怔怔出神。
現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最大難題,便是儘快冊立儲君。
愛子朱標突然病逝,儲君大位空懸,朝野上下人心浮動,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如若不盡早確立這儲君人選,只怕勢必會釀成大禍。
原本朱元璋已經下定決心,剷除藍玉等人,冊立皇孫允炆爲太孫,以正君臣名分,打消某些人不該有的心思。
但是當朱巔峰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朱元璋那顆冰封的心忍不住悸動了一下。
他忍不住地瘋狂猜想,假若朱巔峰真是雄英,那他纔是自己真正的嫡長孫,這儲君的位置本就是他的!
所以,他猶豫了,他遲疑了。
面對一張與愛子朱標幾近一模一樣的英武面孔,朱元璋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必須想想辦法,儘快從朱小子口中套出關鍵信息!”
洪武大帝摸着雪白鬍須,兀自喃喃低語。
故而第二天處理完政務後,朱元璋再次化身王興宗,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就這般再次回到了隔壁小院。
還未等他主動上前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了朱巔峰惡狠狠的咆哮聲。
“看好你的火!朱異你個王八蛋,眼睛在看哪兒呢?!”
“老子所有身家都在裡面,要是因爲火候失敗了,老子以後就去你家吃喝拉撒去,睡你媳婦兒打你兒子!”
哦?
這是在做啥?
朱元璋擡頭望去,只見院內濃煙滾滾,似乎在熬煮什麼東西一樣,令他頓時就生出了好奇。
“朱小子,你他孃的在煮什麼呢?薰死某家了!”
話音剛落,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卻是隻露出了朱巔峰的半個腦袋,緊張兮兮地四周望了望。
他有些戒備地打量了一眼王興宗,眼見這個乾癟小老頭穿着一身都被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再一想到那些爲國戍邊卻月俸微薄的墩兵邊軍,眼神立馬便軟了下來。
“老王,你可以進來,但是你得保證絕對不可外傳,這可是朱某人娶媳婦兒的本錢!”
朱元璋一聽就樂了,拍着胸脯承諾道:“某傢什麼東西沒見過?你就放心吧!”
得了這個承諾,朱巔峰纔將院門打開,一把將朱元璋拉了進去,而後立即關上了房門。
朱元璋入內只見庭院中臨時搭建了一個竈臺,竈臺之上一口大鐵鍋正熬煮着不知名的東西,而小朱異正全神貫注地做起了伙伕,掌控着竈膛火勢大小。
朱巔峰則與那個名董槐的武夫,二人合力將一大桶紅糖倒進了大鐵鍋中,董槐拿着個大勺子不停攪拌,朱巔峰則神情緊張地盯着鐵鍋默不作聲。
“朱小子,你這是熬啥呢?紅糖水啊?”
朱元璋摸着雪白鬍須,好奇不已地出言問道,卻是引來了朱某人的笑罵聲:“老王你一個武夫懂個屁啊!在旁邊乖乖看着!別瞎咧咧!”
朱異聽了這話嚇得腿肚子都快軟了,硬着頭皮看向皇帝陛下,卻是驚訝地發現,這位心狠手辣的洪武大帝,被一通怒罵後,卻是絲毫不見怒容,反而好奇不已地墊腳看向大鐵鍋。
眼見朱異滿臉茫然地看着自己,朱元璋忍不住老臉一紅,頓時怒喝道:“看什麼看?看好你的火!”
這小朱異真是幹啥啥不行,吃喝嫖賭第一名!
很快大鐵鍋內的紅糖在董槐不停攪拌之下變成了黏稠的褐色膏狀形態,隨着朱巔峰一聲令下,二人手忙腳亂地將這些褐色糖膏倒入了提前準備好的陶器之中,顯然正是朱巔峰昨日去琢器作坊的目的。
只見這陶器上圓下尖,放在水桶上面,下部尖端底部有一小孔,已經用草牢牢塞住,褐色糖膏就這般進退不得。
這時朱巔峰又對董槐耳語了幾句,後者不疑有他,當即端了個木盆出門,片刻之後便折返回來,只是木盆中多了一盆黃泥水。
褐糖膏,黃泥水,朱小子這是想做什麼?
眼見皇帝陛下一臉茫然,想問卻又不敢的可愛表情,朱異有些於心不忍,替他出言問道:“公子,咱這究竟是要做啥呀?”
“咱要製糖,製出異常潔白的……白糖!”
在場三人:“???”
你娘咧!
你擱這兒跟我扯犢子呢?
普天之下只有遂寧糖霜潔白如雪,有詩讚曰“不待千年成琥珀,直疑六月凍瓊漿”,故而被朝廷列爲貢品。
但人家那糖霜製作工藝極其繁瑣,採用小鍋慢溫、慢火久煉、手工勤濾、耗時凝霜等一系列手工工藝,故而成品極其稀少。
朱元璋身爲大明天子,那糖霜他自然清楚,遂寧每年上貢也不過三百餘斤,後宮各院與皇室子弟一分,他自己留下的還不到五十斤,足以見其珍貴稀有。
就你這破落小院,加上那髒不拉稀的大鐵鍋,以及這雜質太多的褐色糖膏,與那盆黃不拉幾的黃泥水,你能做出糖霜來?
別說朱元璋不信,朱異與董槐都接受不了,面帶茫然地看着自家公子。
這小子莫不是窮瘋了,得了癔症吧?
“咳咳……公子,小的家中還有些許積蓄,倘若公子迎娶沈家小姐銀錢不足,小的倒是可以資助一二……”
“公子,還有某家,不必如此憂勞傷神,萬一得了癔症……”
朱巔峰聽了二人這話,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們懂個屁,這是古籍中的‘黃泥水脫色製糖法’,算了跟你們講了也聽不懂,仨人倆武夫,還有一個廢物……”
在場三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