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草,這季方……夠狠的啊!”
聽到季方的話,唐鼎驚了。
他本來以爲季方一定會帶兵回防蒙山,跟明軍拼死一戰的。
沒想到這貨竟然要跑,他不光自己跑,還要帶着屬下精銳一起跑。
季方若是真的跑了,憑蒙山那三千守軍根本不堪一擊,到時候大軍攻破蒙山,胡季犁背腹受敵,甕中捉鱉只有死路一條。等於說,他這是連自己親爹都賣掉了啊!
但唐鼎不得不承認,這季方雖然冷酷無情,但這個決定無疑是最好的決定。
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安南叛軍來說。
安南軍大勢已去,現在駐守蒙山絕對是死路一條,逃跑反而能夠保留火種。
能做出此等決策,眼睜睜看着自己親爹被弄死,可見這季方究竟有何等魄力。
“王子閣下,好魄力啊!”
“呵呵,逼不得已而已!”
季方咬牙切齒:“倒是你唐鼎纔是好魄力,竟然以身爲餌,憑藉千餘人,不光滅了我的象兵,還讓整個安南守軍身陷囹圄。”
“呵呵,逼不得已而已!”
唐鼎笑了笑。
若非王略那老小子太過草蛋,他有何至於拼了老命,甚至害的沈煉生死不知呢。
他幽幽看着季方,眉頭緊皺。
經過整整一夜的戰鬥,整個先鋒軍早已經死傷慘重,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現在若是跟季方對上,逼的季方回防蒙山的話,自己想要攻克蒙山的難度恐怕要成倍增加,更重要的是,自己身後還有王略這王八蛋時時刻刻準備插刀子,搶戰功。
但若是就這麼放季方離開,唐鼎又不甘心。
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
更何況,季方這顆頭顱可是個不小的功勞啊!
“唐鼎,天要亮了,你時間不多了!”
季方開口沉吟一聲。
他雖然對唐鼎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喝血抽筋,但現在卻別無選擇。
唐鼎的人數雖然不多,但一旦開戰,自己的人就會被拖在這裡,等大明主力趕來,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突圍的機會,只能退守蒙山拼死一搏。
他在賭,賭唐鼎是跟自己一樣理智置於感情之上的人。
“是啊,天亮了啊!”
唐鼎看了一眼東方的天空。
刺目的朝陽已經緩緩升起,萬道晨光之下,蒙山被一點點照亮,黑暗已無處逃遁。
這最後一絲的黑暗,便是季方逃走的機會。
同樣也是自己攻破蒙山的機會。
“呼!”
唐鼎長吐了一口氣,終於做出了決定。
“王子閣下,你親自斬殺同袍,並且率衆叛逃,難道不怕他們暴亂嗎?”
“哼,此人臨陣脫逃,本來就軍法當斬,死在我手中跟死在你手中有何區別!”
季方目光冷漠。
“至於他們……”
“我季方如何帶兵自有主張,就不勞唐將軍費心了。”
“王子冕下治軍如神,唐鼎佩服!”
唐鼎笑了笑。
“好,我放你走!”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噗嗤!”
唐鼎話音未落,季方毫不留情一道落下。
獻血飛濺,一顆頭顱滾落在地上。
騎兵將領瞪着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盯着季方,死不瞑目。
季方面無表情,將頭顱抓起扔給了唐鼎。
唐鼎接過頭顱看了看,隨手往馬背上一掛。
“走!”
他大手一揮,帶着一衆精騎轉身朝着蒙山方向而去。
“唐鼎,我們還會見面的!”
“今日之仇,季方銘記於心。”
“走!”
季方咬牙嘶吼一聲,當即帶着一衆安南兵朝着西方奔逃而去。
“少爺,咱們就眼睜睜看着這些安南賊子離開不成?”
鄭奎皺着眉頭一臉怪異。
在他看來,打仗不就應該是你死我活。
竟然還可以相互裝作沒看見,直接開溜,唐鼎和季方這一套操作有點刷新他的認知。
“不然呢?”
唐鼎攤了攤手。
“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爲不得已。”
“簡單來說,打仗是爲了勝利,而不是爲了打仗而打仗。”
“兵不血刃取得的勝利纔是最好的勝利,攻城交戰纔是逼不得已的選擇!”
“我們現在若是同季方交戰,只會逼他防守蒙山,到時候咱們攻山的難度就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放他離開,的確埋下了隱患,但卻能爲咱們進攻蒙山爭取時間,這其實是雙贏的局面。”
“哦!”
鄭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唐鼎笑了笑,他有何嘗不想要季方這顆人頭的功勞呢?
剛纔他出言試探,就是想看看季方麾下士卒的反應,尋找有沒有可乘之機。
若是季方手下軍心渙散,唐鼎會毫不猶豫的下令發起進攻。
可惜啊,季方不光帶兵厲害,人格魅力同樣很強,這些士兵明知道跟着他屬於叛逃,依舊義無反顧。
所以唐鼎才退而求其次,選擇放他離開,而直接進攻蒙山。
“麻蛋,還是兵不夠啊!”
唐鼎罵了一句。
要是自己重兵在手,小孩子纔會做選擇,成年人自然是選擇全都要。
“發信號,準備進攻蒙山!”
“是!”
鄭奎當即掏出信號燈點燃。
嗖……嗖……
兩顆煙花在空中炸開。
混亂的戰場之上,正在四處追擊安南敗兵的科莫,唐雲等人看到信號之後,紛紛帶兵朝着蒙山方向進發。
……
蒙山東側十里。
一片荒野之中,胡明帶着數十名殘兵拼命狂奔。
颯颯……
烈馬嘶鳴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胡明身下戰馬在突圍之中,早已經身中數刀傷痕累累,只不過是靠着一股氣在強撐。
在連續奔跑了數裡之後,他的速度越來越慢。
“颯!”
那烈馬馱着胡明衝進一片石灘之中時,陡然腳下一滑。
“噗通……”
“啊……”
胡明悶叫一聲,連人帶馬直接摔出數米,重重的砸倒在石灘之上。
“啊……”
胡明瞬間摔的天旋地轉,頭腦發矇。
“御……”
幾名親衛趕緊下馬,跑了過去。
“將軍,您沒事吧!”
“我沒事!”
胡明苦笑一聲,擡手撫摸着身前戰馬。
夜色之中,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坐騎早已經傷痕累累。
那馬腹之上被刀劍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液順着傷口流出,甚至腸子都清晰可見。
戰馬低聲痛苦的嗚咽着,明顯已經活不久了。
“老朋友,謝謝你!”
胡明一把抱住戰馬的脖子,擡手拔出了腰間匕首。
“颯颯……”
戰馬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宿命,他長嘯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噗嗤……
鮮血飛濺,戰馬痛苦的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