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會知道,他胡編的一個故事當真對上了空空道門的一個傳說。在空空道門的一本前人記載中,真的提過南洋一個島子上有一種渾身長着紅毛的怪物,就像妖怪,打仗卻又特別厲害,手段也極爲詭異,只是這些紅毛怪物到底是人還是妖怪,這記載上沒有說,估計也是沒弄明白。
“你說的紅毛怪物長得什麼樣?”顧炎又急切切問道。
況且就按照那時期荷蘭海盜的形象說了一遍,其實荷蘭海盜、英國海盜、甚至葡萄牙西班牙的海盜長得都差不多,況且只是把鷹鉤鼻子、凹睛碧眼、渾身長着茂密的紅毛這些特徵着重描述一遍。
況且拿出了看家本領,無論形象還是比喻都很在行,將那個場面描述得栩栩如生。顧炎彷彿看到了一個紅毛怪物站在自己眼前,就是其他人也都驚詫出聲,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等怪物。
顧炎倒吸一口冷氣,真沒想到要找的藏寶地點那裡居然有妖怪,還是這種紅毛品種的,最難對付,難怪多少年來這些寶物安然埋在那裡,原來是這些紅毛怪把取寶的人都嚇跑了。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況且笑道。
“姑且信你一次。”
顧炎說了一句,忽然間小君忽然趴在地上,兩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着,還不停地打滾。
“顧炎,你好不要臉,說話不算數。”那個小姑娘憤然罵道。
“顧長老,你好歹是一門長老,怎能出爾反爾,就不怕丟盡你們道門的臉面嗎?”
況且也怒不可遏,同時心裡也有些發虛:這傢伙不會識破我玩的貓膩吧?
“小君,你怎麼了,你怎麼樣?”英國公夫人抱着小君的後背,痛不欲生地叫道。
“你們……你們……”
小君奮盡全身力氣,想說什麼,可是說了一半又痛苦得趴在地上,額頭牴觸着地面,身體彎成弓形,正像一個煮熟的大蝦。
況且看着地上小君痛苦的樣子,心中很是不忍,正想上前,準備用鍼灸給小君解除痛苦。
周鼎成攔住況且道:“別動他,他正在散功。”說着,臉上也是一副不忍的神色。
散功?
況且有些明白,但不明白散功意味着什麼,只是猜測,一定是顧炎把小君給廢了。
各教門對待犯了大罪的人,一般會採取懲罰性措施,至少也是廢除功夫再逐出教門,既然小君主動要求脫離空空道門,被廢除功夫也是情理中的事。
嚴格說起來,給小君留下性命,已經算是網開一面。類似空空道這種神秘教門,根本不容許有人叛離。
大家都沒說話,也沒人替他求情。若雙方不是勢均力敵,顧炎自忖全身而退不易,恐怕決不會放過小君。
顧炎的行爲給了大家一個定心丸,他既然廢了小君的武功,想必空空道門以後不會再找小君的麻煩了,不然也不用多此一舉。只要小君能熬過這一關,以後就可以無憂無患,做他的平民去了。
小君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暈厥過去,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氣。其實大家在等着他早點暈過去,省得清醒着遭這份罪。
英國公夫人坐在地上抱着小君,用手輕撫他青白的臉,臉上滿是悲絕之色。
況且和周鼎成都不禁動容,只有那個小姑娘露出厭惡至極的神色,扭轉頭去。
況且用手輕輕碰了一下週鼎成,然後用眼神點點那個小姑娘,意示詢問這位究竟是誰?爲什麼會不高興?
周鼎成搖搖頭,然後又嚴厲地瞪他一眼,就是警告他不許瞎打聽。況且做個鬼臉,心裡不忿:有什麼可裝神弄鬼的,來頭再大還能大到哪兒去。
此時小君並未完全失去意識,他在似夢非夢中聽到顧炎的聲音:“小子,以後你跟本門恩怨已盡,緣分也絕了,好自爲之吧。真不知你被灌了什麼迷湯藥,會做出這等蠢事來。關於本門的事,對任何人都不許說一個字,否則,你無論藏在哪裡,也難逃一死。”
小君閉着眼喃喃道:“我還……活着嗎?”
他氣息衰弱,聲音低微之至,只有抱着他的英國公夫人,根據他的口型依稀辨析出一兩個字,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搖晃着他說道:“小君,你還活着,你當然活着。你不可能死的,我都沒死呢,你怎麼敢去死,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能同生,但願同死。”
聞此言,那個小姑娘差一點“呸”出聲來,雖然忍住了,還是向後面退了幾步,直感胃裡向上翻涌。
況且心裡暗自爲兩人嘆息,他雖然無法理解這種情感,但並不排斥。
周鼎成看着兩人的光景,心中忽有感觸,用手臂碰碰況且:“小兄弟,你在這兒是不是也惹下不少情孽啊?”
況且不願意聽了,什麼叫情孽啊,怎麼這麼難聽?他跟蕭妮兒,甚至跟左翎可都是世上最美好的男女之情,怎麼能跟孽字沾上邊呢。
“老哥,你年歲太大了,不懂什麼叫情了。”況且大言不慚。
“呸,我這一輩子也不懂什麼情字,也不想懂。”周鼎成呸了一聲,對況且大爲鄙視。
“我呸,你不就是爲了練你那門子武當綿掌,要保持一生童子功嘛,所以纔不敢碰這個情字,也就是強迫自己而已,別把自己說的跟聖人似的。”
小姑娘剛纔原想“呸”英國公夫人的,只是看這兩人實在可憐,自己不好落井下石,這才強行忍住,好容易抓住機會,轉頭卻“呸”上週鼎成了。
周鼎成嘿嘿笑了兩聲,也不敢反駁,別看他在金鑾殿上都敢裝瘋賣顛,可在這小姑娘師徒兩人面前,哈哈,可以說是乖順入綿羊。
武當綿掌練成之後,本來可以不用保持童子身,只是周鼎成凡事追求盡善盡美,爲保持這門掌功的完善,從不碰男女之情,這事知道的人很少,一般人都以爲他是對書畫太癡了,所以忘了世上還有男女之情,也只有寥寥數人才知道內情。
況且忽然想到小姑娘用的纏情絲,就賤賤地上前問道:“姑娘,你天天手上纏着纏情絲,一定是對情字有獨到的見解了?”
小姑娘冷冷一笑道:“是啊,怎麼,想談談?”
說着,她指間忽然多出那根金絲,有抽出來的意思。況且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急忙退後,拱手道:“不敢,在下敬謝不敏。”
就在那一剎那,他彷彿整個身子都掉進冰窟裡,從裡到外冒着寒氣。他哪裡還敢再跟小姑娘深入探討男女之情,那不是找死嗎?
他明白周鼎成今天爲何那麼老實了。
忽然,小姑娘師父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顧炎,這就想走了,未免太急了些,何不留下來,咱們好好敘敘舊。”
“師父?”小姑娘聽到聲音驚叫起來。
這半天她都沒聽到師父的聲音,也感覺不出師父在哪裡,她當然有些擔心,但又不能貿然闖出去。她若知道顧炎和外面幾個人的實際狀況,早就出去一查究竟了。
“慕容前輩,你當真要強行留下顧某人?”顧炎的聲音又響起。
“強行?你未免高估自己了吧,我便是不留你,你能走得出去嗎?”
“那好,咱們就這樣耗着,我就不信天師教那五個高人能始終維持住這陣法不出一點破綻。”
“我也不信你那什麼蜃影無形功能始終保持住。”
兩個人針鋒相對了一陣,還是都不露面,只是言語交鋒。
況且卻感覺到周圍一陣陣奇異的波動,那是力場的變化。他本來是感覺不出這些的,只是他後背上那條金龍又始終蠕動起來,感應着周圍的風吹草動,時刻以微小的變化來抵禦外力的侵擾。
周鼎成神色肅然,他看似全身上下一動不動,卻也是精神高度警覺,時刻準備着迎接預想不到的挑戰,一彈即起,全力以赴。
“慕容前輩,你們跟朝廷之間的恩怨我們沒興趣,也不想參與,我們只對這張寶圖有興趣。現在已經在我手裡了,你又何必強人所難,非要把我留下不可?要知道你真正的對手不是我們。”
顧炎身段放得很低,也不玩伎倆,而是直白道出本意,一口一個前輩叫着,他現在確實只求能全身而退,雖然此次損失了兩員大將,但得到了藏寶圖,損失也就微不足道了。
“我不管你對什麼有興趣,既然參與進來了,想中途退出,就得有個說法。你不能如此自由,說就來說走就走,這事今天必須有個終極解決辦法。”
小姑娘的師父語氣堅決,毫無通融餘地。
況且倒是有些發怔,他遠遠見過這位小姑娘的師父一眼,也不過就是中年人,顧炎既是空空道門的長老,年歲也不會小了,怎會對她口口聲聲稱前輩?
“終極解決辦法?不知前輩這是什麼意思,真想要把我們空空道門全滅了?你這胃口太大了吧,別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顧炎說好說歹,已經是極盡恭敬,還是得不到對等迴應,自然也不免動氣。尤其是聽到終極解決四字,更是有些心驚,心裡自然有一股氣升騰起來。
人,不能逼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