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禿子在作甚子?”對於這些光着腦袋瓜子的和尚們,朱有爝他們同樣是沒什麼好感。
當初南京城中那些老和尚們因爲逼宮之事,整個朱氏皇族的威信都遭到了挑釁。
所以除了姚廣孝之外,對所有的和尚們,朱有爝他們都不太感冒。
“誰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朱孟燦嘀咕道:“不過這朝鮮王國也有和尚嗎?”
聽到這貨的話,朱鬆沒好氣地瞪了朱孟燦一眼,道:“就不允許外國也有和尚嗎?就像咱們大明朝的道家,在周圍的番邦屬國也有很多的牛鼻子們,不是嗎?”
“鬆叔父,您這麼一說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啊。”朱有爝摸了摸腦袋,指着那一片小空地大叫了起來,“哎哎,動了,動了,他們動了!”
小空地上,一個似乎是頭領的小沙彌,走到那盤溪坐在蒲團上的老和尚,說道:“元師,都準備好了!”
盤坐着的老和尚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道:“法空,上法桌!”
“是!”名叫法空的小沙彌應了一聲,光頭在陽光底下都快要發光了。
又過了一小會,老和尚從蒲團上站起身來,漫步到擺在小空地正中央的法桌前。
那是一張長長的方桌,方桌上鋪着一塊月白色的長布,布上四角以及正中各有一尊佛門的護法金剛,而在方桌之上則是釋迦牟尼佛的銅像,其旁是兩隻金色的燭臺。
在釋迦牟尼佛像的正前方,一隻香爐之上早就已經是白煙嫋嫋,香氣彌散。
再之後便是青銅經頁、鉢盂、木魚、念珠、拂塵、降魔杵……但凡佛家法事上能夠用道的東西是一個都不少。
這或許在外人看來是裝備齊全,準備充分,可是在朱鬆以及張輔他們看來卻是有些故弄玄虛,過於做作了。
這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些禿驢是佛家高僧,而是故意拿來這些東西來充門面的。
……
“元空,請護法金剛!”
小和尚口中的元師站立在法桌之前良久,突然一把抄起了降魔杵大聲喊叫了起來。
“他娘地,嚇死老子了!”
朱孟燦被這老和尚彷彿獅子吼一樣的吼聲給嚇了一大跳,差點從後腰上掏出朱鬆新送給他防身的短火銃。
這種火銃其實就是柯爾特發明的左輪手.槍,這種手.槍具有底火撞擊式槍機和螺旋線膛槍管,使用錐形彈頭的殼彈,並且扣動一鎰扳機即可聯動完成轉輪待擊發兩步動作,儘管只能連發六次,但是勝在方便,而且有效殺傷力也有近二十丈。
這種火銃被朱鬆稱之爲輪轉手銃,就目前應對突發狀況而言,還是很不錯的。
時刻注意着元師動作的那些個小沙彌聞聽此言,立刻分出來兩個。
他們腳步變幻,身體相互交錯而過,而在他們的手中,卻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疊用黃色的細符紙給綁好,看大小比a4紙大上兩倍不止的黃紙。
“阿彌陀佛,請金剛驗!”
兩個分出來的小沙彌扯着嗓子大叫了一聲,對準天穹上太陽的方向,猛地將手中的黃紙往半空中拋了出去。
譁!
黃紙從兩個小沙彌的手裡飛出,在半空中的時候那細條狀黃色符紙就飄開,黃紙隨後便四散開來。
也是天公作美,此刻微風吹拂,竟然把半空中的那些黃紙都給吹拂了起來,而且還很巧合地排長了斜向從上到下的一溜。
也就在這時候,元師老和尚也動了起來,只見他嘴巴開合一直都在嘀嘀咕咕,同時雙手不停地打着手印。
待那黃紙升至最高空,並且很走狗屎運地列出陣型的時候,元師眼睛一亮,大喝道:“唵(ong)、嘛(ma)、呢(ni)、叭(bai)、咪(mi)、吽(hong),燃!”
嘭!
隨着這佛門六字真言頌落地,那兩疊被拋擲高空之上的黃紙無火自燃,並且火借風勢越燒越旺,待它們下落之時,火焰已經將宣紙燒得差不多了,一縷縷黑色的紙灰凋零,落在整潔的地面上,顯得格外醒目。
“神,神蹟啊,佛祖顯靈了!”
“着了,着了,你看到沒有?那兩疊黃紙怎麼就無火自燃了呢!”
“你方纔沒聽到神僧唸的咒語嗎,那是佛門的六字真言!”
圍在一起的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須臾之後,圍觀的一衆朝鮮王國的百姓們全都議論了起來,對於眼前這違反自然規律的一幕,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極度的崇拜。
甭說朝鮮王國了,就連大明皇朝都還沒有自然科學這一說,每每發生令百姓們所無法理解的事情,那肯定是和神佛鬼怪聯繫上了。
你們這些愚昧的凡人啊!
朱鬆現在很想來上這麼一句,這他娘地怎麼就和佛祖掛鉤了,不過是小把戲罷了。
搖了搖頭,朱鬆一擺手道:“行了,也沒什麼看頭,不過是騙人的噱頭罷了,咱們走吧。”
朱鬆話音落地就要轉身離去,卻發現那倆小傢伙並沒有跟着自己往外走,反倒是露出了一副很詭異的表情。
“我說,你們倆是不是皮子又癢癢了,爲何這般看着我?”扭頭看着一臉詭異之色的朱有爝和朱孟燦,怒道。
“沒什麼。”朱有爝率先回過神來,道:“不過鬆叔父,你剛纔說這都是小把戲,先不說那些黃紙爲何在空中排出整齊的順序,單單只是黃紙無火自燃,就沒有辦法解釋了吧?”
“是啊,鬆叔父。”朱孟燦也跟着說道:“如果說這些賊禿都是蒙吃蒙喝的騙子,那這一幕還真是不好解釋。還有,鬆皇叔,您說咱們大明國內的和尚、道士們能夠做得到這一點嗎?”
說到最後的時候,朱孟燦用問詢的眸光看向了朱鬆,低聲詢問了一句。
朱鬆盯想了想前世的時候在電視裡看到的那些老騙子的手段,這才說道:“如果是咱們大明朝的和尚、道士們,應該能夠做到不依靠火燭將白紙給點燃,不過那黃紙距離地面這般遠的話,怕是就有些困難了!”
“哦,我就說吧,這老和尚還是有兩下的。”聽到朱鬆的話,朱有爝和朱孟燦同時瞭然地點頭。
因爲之前他們也曾經見過姚廣孝那老和尚做過這樣的無火自燃的把戲,不過當時姚廣孝借用了道具,光是這樣還是把一羣小傢伙們給哄得一愣一愣的。
倒黴的是,姚廣孝一直沒有告訴這幫小傢伙們,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這一點。
可以說,從那時候起,朱有爝他們就莫名地對佛門的和尚們有一種微小的崇拜感。
事後,因爲和尚們對朱棣的逼宮,讓小傢伙們心底的那一絲崇拜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厭惡。
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也會厭惡下去一輩子,可是方纔老和尚‘無火自燃’的把戲,將兩個小傢伙心底的那一絲崇拜又給撩.撥了出來。
看到兩個小傢伙此刻的表情,朱鬆心裡頭都快笑瘋了:
“什麼狗屁無火自燃啊?這要擱現代的話,連五六歲的小屁孩都糊弄不了,這老賊禿也是個逗.逼,這麼點小把戲還有臉拿出來,真是沉迷哄騙,自作百年啊!”
讓紙張無火自燃,說白了不過是在紙上塗抹一些本身燃點就極低的化學物。
就一般情況下,白磷這種化學物是最常用的使東西‘無火自燃’的東西。
基本上,白磷在溼空氣中約有40攝氏度就會着火,在乾燥空氣中則還要稍高一些。
眼下冬季將過,天穹之上正是豔陽高照的時候,再加上慶州城外也有湖泊,空氣略顯溼潤,正符合白磷燃點低的條件。
再看看那黃紙,以朱鬆的看法,怕是那張黃紙已經過特殊處理了,隨着兩名小沙彌將黃紙拋飛,黃紙徹底分散開,其上被塗的白磷溫度在陽光的照射下瞬間達到了最低燃點。
於是呼,黃紙真得無火自燃,並且藉着風勢,在落地之前就已經被燒了個乾乾淨淨!
“我佛金剛請回!”
似乎耗費了很多的佛力,浪費了很多的精力一般,元師雙手合十,打了個佛禮。
“好,元師真乃高僧!”
“我等能有幸見元師施法,真乃三生有幸!”
“元師,我願皈依我佛,還望元師能夠爲弟子受戒!”
元師的做作行爲,在這羣愚昧的朝鮮百姓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竟然跪在了地上,哭着喊着想要皈依佛門,成爲元師的弟子。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請起。”元師老和尚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道:“此番老衲出寺遠遊,不過是爲了籌集善款,修繕我佛國寺別院。諸位施主若是想受戒的話,還請前往佛國寺,元空主持憐憫衆生,慈悲濟世,定會收容諸位施主!”
元師口中的佛國寺,位於慶州附近,自公元8世紀創建以來,直至200年後的全盛時期,在壬辰倭亂時期慘遭焚燬,其後經過復原重建。
因爲佛國寺建於新羅時期,所以這裡可以說是朝鮮王國佛門的聖地之一。
“元師妄自菲薄了,我願意捐三十兩銀子。”
“我願捐五十兩!”
“我捐五十五兩……”
一羣圍觀的百姓們就像是瘋了一樣,從懷裡掏出一把把的銀子,這就要雙手託着奉送到元師跟前去。
“瘋了,瘋了,這些朝鮮人都瘋了不成?”瞧着這些朝鮮人,朱鬆、朱孟燦他們全都有些無語,這簡直比搶錢還來得快啊!
看到這些圍觀的信徒們全都表情虔誠地伸手抓銀子,元師的老臉上登時寫滿了笑容,他對身旁的幾個小沙彌微微擺手。
幾個小沙彌立即手腳麻利地掏出來幾隻紅色的箱子,每隻箱子都有一尺長,一尺寬,一尺半高,上頭還寫着‘功德’兩個大大的朝鮮文。
“功德箱?感情是有備而來啊!”看到這些小沙彌人手一隻功德箱,朱鬆更加無語了。
“這是一百兩!”第一名朝鮮百姓,摸遍全身掏出了一百兩銀子,放進了功德箱裡。
小沙彌臉上帶笑,一臉真誠地感謝:“謝施主慷慨所贈,佛祖會保佑你的!”
第二名朝鮮百姓是一百一十兩銀子,小沙彌依舊如同先前那般,重複着方纔那句話。
這些小沙彌還真是夠無恥的,一個個抱着功德箱,不放過任何一個前來圍觀的百姓們。
甭管你是最開始就在這裡的,有沒有看到元師的‘表演’,也甭管你是後來到這裡,只是爲了湊個熱鬧。
這些小沙彌只要抱着功德箱來到任何一個人身前,不管銀子或者是銅板,或多或少地都要捐上一點,多的有三四百兩,少得也有五六兩。
要不說這些慶州城中的人都是有錢人呢,五兩銀子若是擱在大明的話,夠一個四口之家用上挺長一段時間的。
很快,小沙彌就抱着功德箱來到了朱鬆他們身前。
已經成功被元師挑起了強壓在心地一絲崇拜的朱有爝,伸手就要掏出十兩碎銀子來丟進功德箱裡。
這個時候朱鬆卻是一把拉住了他,二話不說地,硬生生地拉着朱有爝和朱孟燦就往人羣外頭走去。
那小沙彌明顯被朱鬆他們的動作給驚住了,傻呆呆地看着朱鬆他們往人羣外頭走,過了好一會方纔叫道:“這位施主……”
“怎麼着?有事啊?”朱鬆停住腳步,看着這清秀的小沙彌說道。
小沙彌一本正經地說道:“施主,元師在此辛苦施法,難道施主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哦,體諒啊!”朱鬆先是聳了聳肩,隨後眼珠子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做了個經典的‘志玲加油’的動作,道:“銀子的話,我還真是沒有。不過我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你們,加油,加油,加油哦!”
噗!
聽到朱鬆的話,看到朱鬆那眨眼、擡胳膊、半恭身體、握拳的傲嬌模樣,朱有爝他們幾個突然腹部劇烈疼痛起來,一股子想要吐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位鬆皇叔(韓王殿下)可真是太惡搞了,您要不要這麼噁心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