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這會兒是嚴重的想多了,他還以爲崇禎這次只是收拾齊黨而已,他還妄圖將齊黨留下的空缺全部霸佔,好一家獨大,掌控整個朝堂。
殊不知,崇禎這次是想連他們一起收拾!
崇禎冷冷的看着這些人,一言不發,他已然對這些閹黨餘孽反感至極,要不是害怕朝局動盪,他早把這幫傢伙全收拾了。
這時候,內閣大學士徐光啓顫巍巍的走出班列,趴在御道上,朗聲道:“微臣推舉太子太師,詹事府詹事張斌張大人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黃承昊黃大人入閣輔政,此二人皆朝廷重臣,且忠君爲國,勤勉任仕,大公無私,功勳卓越,實乃閣臣最合適之人選。”
他的話音剛落,都察院和詹事府班列裡面都走出幾個大臣,跪在御道中間朗聲道:“臣附議”,“臣附議”,“臣附議”......。
這聲勢自然不用比,浙黨那邊是一百多號人,而支持徐光啓的總共才十來個人,要光看聲勢,徐光啓這簡直是丟人現眼。
不過徐光啓卻一點丟人現眼的覺悟都沒有,反而淡定的跪在那裡,彷彿胸有成竹一般。
他當然胸有成竹,因爲張斌和黃承昊是崇禎讓他推舉的!
崇禎一直認爲徐光啓是一個只知道一心做學問,從不干預政事的書呆子,所以,他每次有心目中合適的人選,都會跟徐光啓打招呼,讓徐光啓出面推舉一下,他哪裡知道,徐光啓早就加入了張斌的陣容,只是張斌一直被壓制,他沒機會表現而已。
這次,崇禎讓他推舉張斌和黃承昊,可謂正中下懷。
崇禎自然不知道這些,他這會兒只想收拾閹黨餘孽,重振大明河山,所以,他壓根就不看那趴了一地的閹黨餘孽,直接點頭道:“嗯,既然大家極力推舉,那就擢太子太師,詹事府詹事張斌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黃承昊入閣輔政吧。”
又睜眼說瞎話,一衆浙黨官員和閹黨餘孽聞言皆是一愣,我們極力推舉的是吏部尚書薛國觀和兵部尚書張鳳翼好不!
溫體仁此時也愣住了,他眼中並沒有多少吃驚之色,而是隱隱帶着惶恐之色,皇上這樣子,應該是什麼都知道了,也就是說,皇上接下來很有可能會對他動手,對浙黨動手,他完全想錯了,這會兒他應該考慮的不是怎麼掌控朝堂,而是怎麼保住官位!
反觀張斌那邊,他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卻已經激動的不行了,終於入閣爲相了,看似崇禎簡單的一句話,他背後卻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這盤棋,大局已定,接下來就是收官階段了。
他淡淡的漂了溫體仁一眼,心中鄙夷道:“哼,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還妄圖掌控朝堂,你真當崇禎是傻子嗎,你真當這世上就你一個人聰明嗎!”
溫體仁似乎有所感應,慢慢轉頭向張斌望來,兩人的眼神終於撞到了一起,沒有想象中的天雷地火,也沒有想象中的電閃雷鳴,兩人只是淡淡的互望了一眼,隨即便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眼觀鼻,鼻觀心,裝起菩薩來。
接下來的廷推證實了溫體仁的想法,他命人推舉的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和禮部左侍郎人選,崇禎一個都沒采納,反倒是黃承昊等人推舉的官員,崇禎都毫不猶豫的提拔了上來,而這些,都是張斌的“黨羽”。
這次廷推張斌可謂大獲全勝,不但他自己和新納的干將黃承昊順利入閣爲相,其他職位也全部被他奪取。
禮部尚書蔡善繼,工部尚書畢懋康,禮部左侍郎陳子壯這些都是他在福廣總督任上提拔起來的官員,至此,他已經隱隱超越溫體仁,成爲整個朝堂之上最有權勢的人。
內閣五個大學士,明裡暗裡,他已經佔了三個;
六部尚書,包括曹珖在內,他明裡暗裡已經獨佔四席;
還有都察院這個最重要的衙門也在他的“死黨”黃承昊掌控之中,形勢一片大好,貌似他收拾浙黨和其他閹黨餘孽,掌控整個朝堂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真的有這麼簡單嗎?當然沒有!
溫體仁怎麼可能乖乖放下手中的權力,他還想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重新獲取崇禎的信任,翻盤,再次掌控朝堂!
所以,這段時間,浙黨和其他閹黨官員都表現的極爲清廉,極爲勤勉,就如同變性了一般,崇禎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這些人都是清廉正直,勤勉任仕的官員,讓他們留在朝堂之上,貌似沒什麼問題啊!
這下,又輪到黃承昊趴窩了,他抓人貪腐其實只是個引子,除了像王應熊那麼肆無忌憚的派自己的弟弟在家鄉瘋狂斂財,其他人要抓到貪腐的真憑實據其實很難,很多時候,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只能靠忽悠崇禎,崇禎點頭了,他就可以收拾人家了,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真憑實據。
而這個時候,崇禎一猶豫,他就拿人沒什麼辦法了,他彈劾了幾個浙黨官員貪腐,崇禎也找溫體仁和錢象坤談話了,問題溫體仁和錢象坤竟然無恥的裝起大公無私來,他們對手下人毫不偏袒,甚至還鼓勵崇禎去查,只要查到真憑實據就罷官削籍,不用講一點客氣。
不過,他們又一再暗示崇禎,現在朝堂形勢一片大好,大家都在勠力同心,勤勉任仕,如果因爲一點風言風語就把人革職查辦,整的人心惶惶,朝堂豈不是又要大亂了。
這也正是崇禎猶豫的原因,結黨營私不就是要聯合起來欺瞞他嗎,現在人家擺明態度,不偏袒任何人,隨便他怎麼查,只要查到真憑實據,絕不姑息,這壓根就不像是在結黨營私啊。
所以,崇禎猶豫了,現在朝堂形勢一片大好,有必要這麼瞎折騰嗎?
溫體仁這是在玩拖延戰術,他現在沒有什麼好辦法翻盤,只能隱忍待機,如果手下人真被人查到了真憑實據,他真不會姑息,擼了就擼了,死一些小嘍嘍總比全軍覆沒要好,只要他還在,浙黨就有希望,閹黨餘孽還有機會捲土重來!
這個時候,張斌也沒有全力以赴向溫體仁發動攻擊,因爲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進入內閣是一件好事,證明他開始重新掌權了,但是,掌權也是有代價的,他從此以後就要徹底告別以往的悠閒生活了。
以前,他只要教太子讀讀書,習習字,甚至帶着太子玩一玩,這一天就過去了;現在,他卻不得不跑去內閣值房坐班,寫票擬。
寫票擬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大明兩京十三省一百多個州府,一千多個縣,一天事情可不少,每天呈上來的奏摺少說也有四百多份,而且,每份奏摺上面寫的都不是簡單的事情,要事情簡單,地方上或者各衙門自己就辦了,還上什麼奏摺,正因爲他們自己處理不了,纔會上奏摺,請皇上定奪。
而內閣機制形成以後,皇上定奪的其實不是奏摺的內容,而是附在奏摺上票擬的內容,也就是內閣大學士擬定的建議,也就是說,大多數時候,崇禎只要在奏摺上寫個準,或者不準就可以了,當然,他也可能提出自己的方案,但這種時候一般很少,因爲內閣大學士所寫的票擬都是根據大明律法和實際情況,綜合給出的建議,一般情況下,崇禎只要根據建議來就行了。
這對內閣大學士的要求就比較高了,你要票擬都寫不好,那什麼都不用說了,趕緊捲起鋪蓋滾蛋吧,這會兒內閣最主要的職能就是寫票擬,你票擬都不會寫,待內閣幹嘛,不是佔着茅坑不拉屎嗎!
溫體仁之所以能掌權這麼久,不光是因爲他會耍嘴皮子忽悠崇禎,他票擬寫的好也是個原因。
當然,他不會什麼奏摺都自己寫票擬,他一般都是挑出那些比較好處理的事情來寫,而麻煩的,則全部丟給其他大學士,所以,他寫的票擬基本上都沒什麼問題,崇禎只要準準準,一路準下去就行了,這也正是崇禎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其他內閣大學士就比較的慘了,一般,分給他們的都是些麻煩事,只是看麻煩大小而已,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內閣首輔呢,他有先挑的權力。
張斌這會兒就被這些奏摺搞的頭都大了,溫體仁倒是沒有故意針對他,問題,正常分下來,一天的奏摺也有一百份左右啊,每一份他都要仔細看一遍,然後考慮一下,再認真寫上票擬,這時間就費的多了。
按後世的時間計算,一份奏摺,他這會兒最少要看一到兩分鐘,然後又要考慮一到兩分鐘,後面寫票擬倒是快,但是,再快也要一分鐘左右,也就是說,他處理一份奏摺最少要三到五分鐘,一百份奏摺就是三百到五百分鐘,也就是六個小時到八個半小時左右。
這樣一來,他一天幾乎沒什麼時間想其他問題了,但有的問題,他還必須考慮。
比如,太子教導的問題,小太子朱慈烺那是死活不讓他這個師傅走啊,因爲跟着他這個師傅又有好玩的又有好吃的,還有小師兄陪他讀書,教他些粗淺的功夫,他小日子別提過的多滋潤了,要師傅走了,他簡直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所以,小太子朱慈烺是又哭又鬧,把崇禎搞的頭都大了,沒辦法,這詹事府詹事還得張斌兼着,這太子的教導還得張斌負責,只是給太子上課的換成了詹事府右中允陳子龍。
這陳子龍是一甲探花出身,教太子四書五經倒不在話下,只是張斌必須時不時來督導一下,檢查一下太子的學業,甚至陪太子吃中飯,這樣小太子纔會好好學習,不然的話,他就鬧!
還好文華殿離內閣值房也就幾十步路,張斌處理奏摺處理的累了也需要出來走走,散散心,來文華殿督導一下太子倒費不了多大事。
不過,這段時間,他也不光是處理奏摺,督導太子學習這點事,還有齊黨的問題他必須處理,所謂齊黨盡去其實是齊黨大佬盡去,齊黨官員,留在朝堂之上的還大有人在。
這會兒齊黨大佬雖然都老老實實滾蛋了,但是,他們掌權的時候提拔的官員卻沒幾個老老實實滾蛋的,這些人同樣不甘心放下手中的權力,或許是謝升和張至發等人交待的,又或許是他們自己的想法,總之,他們就是賴着不走。
張斌又怎麼會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齊黨大佬既然已經全部倒臺了,就必須把他們手下的小嘍嘍清理乾淨,你如果放任不管,等他們慢慢發展起來,那又將面臨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
他不得不安排人明察暗訪,將齊黨提拔的官員全找出來,又一個個去查實他們的罪狀,這樣崇禎纔有藉口將人革職查辦又或者直接罷免。
當然,他還可以選擇請崇禎強擼,什麼罪狀都不去查,只要確認是齊黨一系的官員,找出一個,幹掉一個,但這樣一來,朝堂上下同樣會人心惶惶,無罪而誅,一兩個甚至是十來個還可以,齊黨官員可不止幾個,而是幾十個,莫名其妙的把人擼了,而且一擼就是幾十個,朝堂上下不人心惶惶纔怪。
崇禎對收拾齊黨官員倒是很支持,他對齊黨真可謂深惡痛絕,不說別的,光說那個張四知,那簡直就是沒有一點人性的人渣,這種官員齊黨竟然還使勁提拔,使勁維護,齊黨能是什麼好貨色!
可以說張四知這粒老鼠屎將齊黨這一鍋湯全打壞了,要不是出了個這傢伙,崇禎對齊黨的印象還不會這麼差。
張斌在收拾齊黨官員的同時自然也會考慮浙黨官員的問題,但是,浙黨這會兒都在偃旗息鼓裝好人呢,要找出像張四知這樣的老鼠屎來,真的很難。
浙黨中有沒有這樣的老鼠屎呢,有肯定是有的,像以前的王應熊就是,可惜那時候張斌並沒有從大局着手,利用王應熊一案將整個浙黨拖下水,他只是單獨針對王應熊一夥在那使勁整,這會兒人家都被砍了,說什麼都遲了。
浙黨這個龐然大物到底從何處着手呢,怎麼從中挑出老鼠屎來讓崇禎對他們深惡痛絕,痛下殺手呢?
正當張斌絞盡腦汁苦思的時候,浙黨中的老鼠屎竟然自己滾出來了,不過,他滾出來的方式比較特別,因爲他一滾出來,整個朝野上下都整動了!
這個人會是誰呢,他又是怎樣滾出來的呢,爲什麼他一滾出來整個朝野都震動了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