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松枝燒焦的煙霧、火藥燃|爆的硝煙,在微風中送到灑金壩上空,如同一層緩緩盪漾的薄霧。
人聲馬嘶,仿若在天邊響起。朱高煦騎着馬站在灑金壩南邊,觀望着遠處的光景,旁邊騎馬的人還有瞿能、韋達、劉瑛、侯海。其他大片人馬都站在地上,手裡牽着戰馬的馬繮,靜靜地等待着。
“必勝……”隱隱的吶喊聲從風中傳來。
但是一如沒有賭場包贏的技術,也沒有必勝的戰爭。如果有,絕對不會是這個模樣,因爲薛祿首先就可以選擇不打此役。
又像買彩票,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有人贏過。所以戰役不到最後一刻,無論朱高煦還是薛祿,都不能認定必勝!決戰就是場豪賭,把無數的資源、人馬堆到一起,定個輸贏!
南豁口那邊,剛纔漢王軍一部步兵、俯衝攻擊官軍左翼,但在官軍騎兵合擊之下潰散了。這是朱高煦戰前沒料到的情形……不過好在那邊有個比較陡的斜坡,漢王軍在坡上抵擋住了官軍左翼的反擊;並立刻造成了官軍左翼的混亂和潰退。
朱高煦看了一眼雲層後面的太陽,此刻大約是巳時。灑金壩南面的大豁口正面,寬達一兩裡的土地上,兩軍仍在反覆衝殺。
官軍前方那一片方陣已經連續拼殺很久了,兩軍交接之處都有些混亂。又過了一會兒,朱高煦回顧左右道:“咱們的騎兵該準備上了。本王親率騎兵出擊,瞿都督坐鎮中軍,劉都督(劉瑛)去前線督戰。”
瞿能抱拳道:“王爺貴體,事關全局,末將願往!”
朱高煦道:“我親自上去,能鼓舞士氣。”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趙平手裡接過一把長柄馬|刀掛到背上,又接過一杆櫻槍,喊道:“吹號,中軍騎兵隨本王出擊!”
早已準備好的各衝騎兵、每衝四百騎,在號角聲中紛紛翻身上馬。朱高煦拍馬從南大陣東邊迂迴,身後寫着“伐罪討逆”和“漢”字的大旗迎風飄蕩,馬蹄聲隆隆隆地響了起來。
大夥兒騎馬慢跑,數千騎像蔓延的泥石流一樣越過了漢王軍大陣。前面的炮響、廝殺聲越來越大了。
朱高煦坐着棕馬,率衆穿過一片小樹林,衝到一片菜地上,馬蹄很快就把一種叫甘藍的包心菜踩得一片狼藉,就好像戰場上被打碎的腦袋一般菜葉四濺。
右邊大陣上的漢王軍弟兄們看清了這一大股騎兵,也看見了伐罪大旗,一陣陣吶喊聲傳來:“漢王來了!漢王來了……”
朱高煦舉起櫻|槍,大喊道:“殺!”
“殺!”數千騎一起吶喊,又有許多人“啊”地齊聲大叫,聲勢便如在野地裡開了擴音器一般大,彷彿響徹整片平原。
成羣的騎兵加快了速度,沿着松林坡下面的稀疏灌木林南進,先衝上了一片斜坡,然後沿着斜坡向東奔騰。“隆隆隆……”馬蹄聲震動,更南邊那松林坡上的火勢,彷彿也因此開始搖晃起來。
漢王軍騎兵衝出斜坡上的灌木林,官軍部署在南豁口的大陣已在不遠處。先前朱高煦在高地上,尚能看清官軍的大陣部署;現在衝近了,反而看得眼花繚亂,因爲前面全是成隊列的兵馬,簡直人山人海。
“轟轟轟……”幾聲巨大的炮響震地而起。頃刻間,不遠處的小樹被砸得“咔嚓”斷裂,裂口那淺黃色的傷口,分外刺眼。不知甚麼地方響起了一聲戰馬慘烈的嘶鳴。
此時朱高煦的騎兵在南豁口戰場上,位於官軍大陣右翼。朱高煦大喊了一聲,提着櫻槍直撲官軍右翼,戰馬速度越來越快,風聲開始在耳邊呼嘯。
朱高煦親衛騎兵三百餘騎,率先衝至官軍陣營一百步內,後面還有七八衝騎兵跟進。朱高煦開始向北面迂迴,衆騎跟着討罪大旗奔跑,方向與官軍步營平行,還在不斷靠攏。
“噼噼啪啪……”絃聲在身後響起,漢王軍騎射一次次地掠射官軍方陣。
空中的箭矢如密密麻麻的黑點,呼嘯而來。朱高煦的左手邊,官軍陣中的火器也陸續閃耀起來。
他感覺頭盔上肩甲上像被冰雹打中了一般,“叮叮噹噹”幾聲響,自己這身穿了九年的札甲,再次留下了太平場這個地方的痕跡。
“嘶……”戰馬的鳴叫聽得人耳膜發|顫。各處都有騎士落馬,更有被自己人的戰馬踏中的,竭力慘叫。
沒過一會兒,朱高煦終於找到了官軍方陣的前軍右翼,那一片步兵已經和正面的漢王軍鏖戰超過半個時辰!
“弟兄們,封侯拜相的時候到了!”朱高煦大吼一聲,用櫻槍指着斜前方。
“漢王必勝!”身後一員年輕的小將最先喊了一聲,拍馬拼命衝到了前面,一隊騎兵端着騎|槍直撲朱高煦指的地方。
“殺!”衆騎齊聲吶喊。
前邊的那些戰馬已經進入了衝鋒的速度,馬蹄急速地翻飛,聲音如同許多戰鼓齊奏。“哐哐噹噹……”一陣劇烈的聲音傳來,視線內跌倒的戰馬在地上翻滾,人們的喊叫聲嘶聲裂肺。
一隊騎兵從官軍一個方陣的側後方、直接強行突破進去,落馬者過半。朱高煦提槍帶着大量親兵精騎隨後殺到。
朱高煦衝到的地方,敵軍隊列已經亂了,許多步卒在亂跑。這時一個士卒雙手拿着一杆長槍,彎着腰站在那裡、想刺|殺衝過去的一個漢王親兵騎士,但敵兵的長|槍刺出得太快了,騎士衝到先用騎槍擊開長|槍,順勢居高臨下一捅,一聲慘叫便喊了出來。
大多步兵在隊列亂了之後,感受着鐵蹄踏動地面的戰慄,紛紛到處亂跑。
幾乎是片刻工夫,朱高煦率騎兵直接擊潰了這個百人方陣,突然出現在另一個方陣的斜後方。那方陣已有些凌亂,後排的士卒正在忙着裝|填火銃,這時騎兵還沒衝到,他們立刻就開始往人羣裡擠,想躲開鐵騎的衝鋒。
騎兵衝殺方向的左邊,一個整齊的官軍方陣拿着長槍齊步逼上來。“啪啪啪……”漢王軍騎兵的騎射在幾步開外掠射,前邊射出箭後很快奔騰而走,後面來的騎兵羣又是一輪密集箭矢招呼。地上像忽然冒出的蘆葦一般,一片箭羽,官軍長|槍兵如大風颳過麥田,慘叫嘶喊一片,倒下無數,許多官軍軍士後退潰散了。
朱高煦率騎兵就像一把尖刀一般,斜斜地捅進了官軍前軍大陣,撕開了一個大缺口。周圍的步兵亂作一團。
一面巨大的“犯罪討逆”大旗在官軍大陣中飄蕩移動。
數百步外,漢王軍前軍大陣上,“漢王!漢王……”的吶喊聲此起彼伏,聲勢十分雄壯。漢王軍步陣所在的地勢較高,完全能看得清幾百步外的官軍大陣發生了甚麼。
片刻後官軍大陣前面,就好像忽然發生了怪獸出沒之類的災難,人羣忽然崩塌,混亂向四面蔓延,許多人已經調轉了方向,向南邊涌來。
朱高煦大喊道:“丟兵器、舉雙手者免死!”“向東邊離開戰場,蹲下受降!”
諸親兵以及武將們跟着大喊。騎兵分作幾股,在亂糟糟的人羣中間衝殺喊叫。
果然無數官軍軍士把手舉了起來,放眼望去,大片舉着手的人羣,場面十分壯觀。大陣已崩潰,人們這樣就能免死,還省得逃跑了;周圍的人也在影響着彼此,衆人很容易跟着別人學樣。
北面的漢王軍步陣,已像排山倒海一樣,各方陣齊步向前推進。官軍在南豁口這邊的大方陣大潰。
朱高煦看清楚方向,帶着衆騎兵繼續西南邊衝過去。
跑了一會兒,見數百步開外、官軍尚未參戰的陣營,還整齊地排列在那裡。十個百戶隊分前後兩層、組成一個千總隊大方陣,大方陣寬達一箭之地。這樣的大陣可能有幾十個,向灑金坡的東面延伸,看不見頭。
官軍千總隊大陣之間,有較寬的間隙。前軍潰敗的一些人馬,已經逃到了大陣的地方,從方陣中間跑回去了。
朱高煦擡起手,喊道:“停!”
朱高煦的戰馬向前慢跑了一陣,前後的騎兵也逐漸慢了下來。
北面漢王軍的步兵腳步聲十分大,無數人正繼續向西邊追擊。朱高煦從趙平手裡接過一面寫着自己親筆文字的令旗,對一個親兵道:“去傳令督戰的劉瑛,叫他停止追擊,派人收攏降兵帶回中軍。”
“得令!”一騎雙手接過令旗,手拉繮繩、雙腳一踢馬腹,嫺熟地向東北方奔去。
薛祿的兵力果然很雄厚,這第二線兵陣還沒動,起碼有幾萬步騎,在前邊等着漢王軍。朱高煦現在率領數千騎,肯定不會去衝薛祿的大陣。
官軍前軍已完全潰敗,薛祿似乎也沒打算調騎兵上來、以試圖挽回此地的敗局;他似乎就等着朱高煦乘勝上去,好將戰場延伸到平原上。
朱高煦欠身張望了一陣,便調轉馬頭,向東北邊的灑金壩高地回去了。
……
……
西風緊:寫書是我的工作,若無不可抗拒的原因、我開了書就一定要寫完。但看書不是必須的,只是書友們業餘的一點精神生活。
我這幾天在外面辦戶口上的事,有點麻煩,但爲了不斷更中午和晚上找時間這樣子寫完一章。我寫書一直是很有誠意的,也從不刻意水。
有幾個書友覺得不好看,我也愛莫能助,畢竟很認真在寫了。不過縱橫還有很多比我優秀努力的作者,希望良禽擇木而棲,棄書也不怪你們,好聚好散。你們幾位不必爲我操心,也不用爲我好;我的書自有讀者,我只想照自己的想法寫,寫給特定的讀者看。
就算沒人看了,也沒關係,我已經寫了十年書,說實話有點疲憊了,機緣巧合做點別的事說不定是人生的一次契機。人在世上只要堅持認真做自己的事情,不會沒飯吃哈。希望有緣就聚,無緣就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