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主們基本上默認了這個事實,十萬兩現銀就算是會首朱舜也拿不出來,找上面粉宋家也是一樣。
宋家掙的銀子確實是最多的,但宋家除了每年給松江府送去大筆銀子,剩下的銀子大部分都拿去賑濟災民了。 Www ▪TTKΛN ▪C〇
再刨去宋家的吃穿用度,每年也剩不了多少銀子了,甚至還不如他們這些工廠主。
黃靖邊多年來的心血成果,註定要毀於一旦了。
工人會館內很快就響起了一聲聲嘆息,黃氏織布廠可是黃靖邊苦熬多年的心血,就這麼沒了着實可惜。
最爲可惜的是,參將黃得功又要回到過去的一窮二白,那些爲了大明的穩固拼命廝殺的軍士們,又會過上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貧苦日子了。
工廠主裡身份最高的周員外,張了張嘴,本想說老夫借你一筆銀子,最終也只是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他倒是可以拿出一二千兩銀子,但對於十萬兩白銀來說,杯水車薪了。
周員外擁有的蒸汽機械數目,在工廠主裡已經是排在前列的了,也只能拿出一二千兩白銀,就算是五十多名工廠主一起湊銀子,能拿出三萬兩現銀就很不錯了。
這可是現銀,工廠主們只要有了現銀,基本上都會拿去採買新式機械,銀生銀,只留下一小部分在手裡。
焦掌櫃擁有的蒸汽機械不多不少,在五十多名工廠主裡處於中等,想到過去需要他仰望的大紡紗廠,就這麼轟然倒塌了。
嘆息很快變成了兔死狐悲,需要他仰望的大紡紗廠說倒就倒了,何況他這樣的小門小戶,心裡瞬間出現了一股極其沒有穩妥感的心慌。
心慌的讓他心口發悶,有些喘不上氣來。
焦掌櫃的呼吸漸漸變的急促,就像是墜入河水裡的溺水者,悲哀道:“黃家從崛起到垮掉不過短短几年時間。”
“咱們好不容易纔創辦了這些家業,不就是爲了傳給兒子。”
“難道就沒有什麼萬無一失的法子,能讓咱們家業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
焦掌櫃因爲極度沒有穩妥感,表露的情緒還好一些,沒有過激的表現。
過了一輩子苦日子,好不容易有點盼頭的胡漆匠,本來以爲他這輩子,甚至他子子孫孫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聽說了黃靖邊的事情,當場便崩潰了。
黃靖邊的老爹可是參將,一位大到沒邊的大官,擁有的蒸汽機械又不知道超過了胡漆匠多少。
這樣的一位官宦子弟創辦的大紡紗廠都朝不保夕,何況是沒什麼門路只有一處小布廠的他。
越想越是難受的胡漆匠,已經年近半百的他‘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胡漆匠的哭聲瞬間就擊垮了正在崩潰邊緣的其他工廠主們,他們現在的心情和胡漆匠相差無幾,極度的缺乏穩妥感。
曹文耀和宋應升俯視幾乎人人崩潰的工廠主們,露出了一絲擔憂,這對工業派的士氣將會是一個重大打擊。
兩人心裡不禁開始懷疑了,難道真的是東林黨做的手腳。
朱舜和黃宗羲卻是放心了,心裡對於那位曹掌櫃很是感激。
大好人啊。
他們正在發愁怎麼把工廠主們整合成鐵板一塊,曹掌櫃不僅送來了機會,還送佛送到西了。
只要這一次幫助黃靖邊渡過了難關,這些工廠主們哭着喊着也要把銀子存進工人票號了,踹都踹不走。
一個是求着讓工廠主們存銀子都不存,一個是不讓他們存銀子就死給朱舜看。
這其中的反差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曹掌櫃可不就是一個大好人啊。
而此時的曹掌櫃躺在一張藤椅上,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以他細作甲喇的性子不會大張旗鼓的慶祝。
卻不妨礙心情極好的他,小酌幾杯,心裡對東林黨也多了幾分輕視。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朱舜,還不是手到擒來,略施小計便奪走了國之重器水泥的秘方。
東林黨爲了一臺小小的朱氏紡紗機,使盡了渾身解數,卻被朱舜坑了一次又一次,真是愧對滿朝君子四字。
曹掌櫃搖了搖頭,喝了一口小酒,捻起一粒茴香豆放進嘴裡,慢慢咀嚼,頗有一絲笑看天下英雄的豪情:“朱舜入吾甕中矣。”
工人會館的修築格局確實像一個甕。
站在工人會館裡的朱舜,遞給了黃宗羲一個眼神,示意他要下場了唱崑劇了,千萬不能錯過這個大好時機,浪費大好人曹掌櫃費盡心血營造的一番美意。
黃宗羲瀟灑一笑,朝着樓下走去。
落在朱舜眼裡卻有些妖麗,朱舜趕緊在心裡唸了一遍只記得隻言片語的各種靜心道經佛經,要不是對於某外來教派不喜,最後都會來上一句阿門。
黃宗羲走到了戲臺上,放在平時,工廠主早就轉過臉去看這位渾身帶着一股灑脫的京城奇才了,今天沒有半點心情。
不過,黃宗羲說的一番話,讓這些崩潰的坐在地上的工廠主們,當即扭過了腦袋,快到差點把脖子給扭了。
“工人票號作爲黃靖邊織布廠的股息東家,永遠會給黃靖邊織布廠提供最後的保障,這件事由工人票號接手了。”
“另外告訴各位一件事,工人票號是一家股息制票號,工業伯佔三成股息,太子佔二成,剩下五成股息由福王世子、桂王世子、唐王等各位宗藩所有。”
工廠主們都不傻,很快從這兩句話裡兩層含意。
永遠提供最後保障。
太子佔二成股息。
工業伯不重要,各位宗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
太子是誰,是儲君。
儲君是誰,那是大明未來的皇帝。
換一句話說,大明國庫永遠給黃靖邊織布廠提供最後保障。
胡漆匠不知道大明國庫是個什麼光景,他只知道每年都會有大量的課稅進入國庫。
有了國庫提供保障,他家的小紡紗廠想倒都難了,他就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了,小紡紗廠就可以世世代代的傳下去了。
這不就是變相的勳貴老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