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夏把講武堂的講武刀插進行刑臺時,當行刑臺下發出一聲低低地慘叫聲,被崔政義聽見時。崔政義感覺自己大腦“嗡”地一聲,心跳都跳空了一下。
崔政義對着江夏伸出雙手,他很想伸手去掐着江夏的脖子,大聲質問他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兒子。
可是最終他腦海中卻又還可悲的殘存着一絲理智,使他沒敢真的這樣做。崔政義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崔瓜瓜跪的地方,而崔瓜瓜此刻也正看着他,眼神之中充滿着仇恨。
兒啊,你真的仇人就在你的面前啊,你爲什麼要這樣看着爹,而是這樣看着江夏啊?
崔政義心中悲涼一片,其悲其痛難以言述。甚至是不可言述,不敢流露。
“崔大人?崔大人?”江夏又叫了兩聲。
崔政義這才反應過來,瞪直了眼睛看着江夏,一臉的茫然。
江夏用手指指了指天空,道:“時辰到了,崔大人。”
“啊?時辰?什麼時辰?”崔政義茫然地問道。不過沒等江夏回答,他立刻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道:“哦,對,行刑的時辰。時辰到了……”
說完最後四個字,崔政義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他再度艱難地說了一句:“時辰……到了呀……”
說完,崔政義身體一搖,竟然一下暈倒在了地上。要讓他親自下令殺自己的親生兒子,崔政義做不到。
江夏驚呼了一聲:“崔大人!”
他感覺從行刑臺上跳下來,整個人落地之際,腳尖輕輕在地面上點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如同大雁掠空一般飛到崔政義身旁。
江夏頭也不回,一揮手道:“行刑!”然後伸手掐着崔政義的人中。
崔政義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複雜地看着江夏,他雙手緊緊地抓着江夏的衣袖,終於忍不住問出了一句:“江夏!爲什麼!”
江夏看着崔政義,沉默了數息時間以後纔開口說道:“因爲道義,人性。”
“爹,我恨你!”
一聲劃破破天的慘叫聲響起,然後變成“咔嚓”一聲脆響,劊子手乾淨利落地砍頭之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大限度降低了受刑人的痛苦。
崔政義激動地大叫了一聲:“吾兒!”
最後“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在江夏胸膛,然後真的徹底昏了過去。
行刑結束,一衆人犯驗明正身。
跟在暗中保護江夏的張猛走到了馬大丫跟前,張猛從地上替馬大丫撿起她那三個妹妹的靈位牌,然後直直地看着馬大丫。
馬大丫原本流着眼淚,心裡在告慰自己三個妹妹的在天之靈。此刻看見張猛蹲在自己面前,馬大丫愣住了。
張猛有些不忍地對馬大丫說道:“剛纔千門的弟子來報,你父親他沒能扛過去,過……過世了。”
馬大丫秀目一下瞪圓,驚訝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猛不知道從哪兒來得勇氣,突然伸手一把將馬大丫抱在懷中,說道:“你別害怕,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以後我張猛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保管讓你開開心心,不受任何人的欺負。”
被張猛攬在懷中的馬大丫沉默了大概三秒鐘的時間,然後突然爆發出悽慘的痛哭聲。她大哭了幾聲以後,伸手死死抱住張猛那大入水桶的腰,哭聲越來越大。
臨近黃昏。崔府府內。
悠悠醒來的崔政義臉色蒼白,整個人彷彿就快行將就木了一般。他靠在牀頭,頭上敷着一條熱毛巾,整個人一言不發,只是不停發出微微的嘆息聲。
坐在牀沿邊上的崔紫薇默默地流着眼淚,她手中端着一碗涼好了的藥,用湯匙舀了一勺遞到崔政義的嘴巴跟前,聲音哽咽地說道:“爹,您喝一口吧,好歹喝一口吧……”
崔政義雙目無神地看着前方,一言不發。除了那嘆息聲證明他還活着以外,其餘跟一個死人或者植物人,沒有任何區別。
看見崔政義這樣子,崔紫薇哭的更加傷心了。
她將湯匙放回碗中,整個人終於崩潰了,趴在崔政義牀沿上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後,突然不少跨過門檻進入房門的腳步聲響起。崔紫薇擡起頭來扭頭一看,只見一名宮中內侍帶着幾名小太監走進來。
內侍手持一卷聖旨,尖着聲音問道:“哪一位是崔紫薇啊?”
崔紫薇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道:“我就是。”
內侍看了崔紫薇一眼,道:“聖旨到,接旨吧。”
崔紫薇一聽是給自己的聖旨,心中還道是皇上要冊封自己爲皇后的聖旨來了。她整個人精神頓時一振。
躺在牀上的崔政義眼睛裡也突然有了神光,他整個人一下振作起來,趕緊下牀,連鞋也沒穿,立刻叫道:“來人啊,快準備香案,燭火,準備跪迎聖旨。”
“不必了,皇上說了,不必多禮。”
內侍說完,展開聖旨道:“崔紫薇接旨。”
崔政義趕緊拉着崔紫薇一起跪下,崔紫薇道:“民女崔紫薇接旨。”
內侍念道:“崔氏紫薇,京師人氏。柔婉聰慧,端靜淑德,恪禮謹言,家教嚴明,進退得宜。但因其兄長言行不端,品行不良。故其不宜承蒙恩澤,今始崔氏紫薇易姓爲李,詔封李紫薇爲嬪,欽此。”
唸完,內侍道:“李紫薇,領旨謝恩吧。”
如此一道簡單的聖旨,前綴連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都沒有。足見這道聖旨並非是什麼高規格的聖旨。
崔紫薇足足愣了有半分鐘的時間,直到內侍微微皺着眉頭,再次說了一句:“李紫薇,領旨謝恩吧。”
崔紫薇這才咬着牙,艱難地說出:“臣妾李紫薇……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崔紫薇雙手舉過頭頂,接過了聖旨。
內侍道:“好生準備一下吧,明兒宮裡來人帶你入宮。”
言罷,內侍也不做久留。轉身便招呼身後的幾名小太監離開了。要知道這一般傳旨的公公,傳旨完畢以後多多少少都會收到打賞的銀錢。但是崔政義臉色陰晴不定,根本一點兒打賞的意思都沒有。
所以這爲內侍公公心裡也只是埋怨着“不懂禮數”,然後也沒任何繼續逗留的心思。
跪在地上的崔政義身體微微顫抖着,過了良久才喊了一句出來:“江夏!你欺我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