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希孟不停揮鞭,惡狠狠抽打,把老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嗓子喊啞了,發不出聲音,只剩下嗚嗚不斷,似乎是求救,也似乎是哭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王昏了過去,而張希孟也是汗流浹背,耗光了體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正在這時候,朱元璋將一杯水遞給了他。
“喝吧!”
張希孟接過來,溫度正好,喝進嘴裡,甜絲絲的,居然加了蜜糖!
“是咱妹子送來的。”
“夫人?多謝夫人關心……”張希孟大受感動,朱元璋卻是攔住了他,突然猶疑道:“先生,咱總覺得你有些害怕咱,看似尊重,可就是不親……你說對不?”
張希孟渾身劇烈震顫,額頭的汗水更多了……你可是洪武大帝,殺心滔天的朱重八,在你手下,自然要想着怎麼保命了。
不信去評論區瞧瞧,有多少讀者都在提醒這事呢!
朱元璋長長嘆息,換了個話題,“先生,你爲什麼這麼恨那個僕人?下手那麼狠?”
“這個……他雖然沒有殺死我的父母,可他在最落魄的時候,背叛了我們一家,搶走了我孃的陪嫁首飾……如此行徑,我又豈能饒得了他?我,我想把他切碎了!”
張希孟很少這麼恨一個人……無奈最初的遭遇太慘痛了,山窮水盡,父母雙亡,就像是一把刺在心頭的刀,不停往外流血,絲毫沒有癒合的意思。
“哎!”老朱長嘆一聲,“先生,你可知道咱的經歷?”
張希孟怔了一下,他自然清楚,他死了爹媽,老朱死了全家,比張希孟還要悽慘。跪求一塊墳地而不得,三年流浪,和野狗搶食,回寺之後,繼續被欺凌,還讓人把廟給燒了……所有倒黴事,都讓他碰上了。
“主公,你……”
朱元璋擺手,“別這麼叫……按理說你是書香門第,咱是窮苦人家,走不到一起。可就是這麼個世道,讓咱們遇上了,還讓咱們拿起了刀槍兵器。先生,元璋跟着你讀書識字,明白了不少道理。元璋有意大刀闊斧,打出一個太平世界,朗朗乾坤!”朱元璋說到這裡,猛然站起,龍虎躍動。一種指點江山的霸氣,撲面而來。
“先生,你可願意幫着咱打天下,致太平嗎?”老朱豪情問道。
張希孟大受震撼,他本以爲自己能拿捏老朱,可今天的事情,朱元璋先是送來了僕人老王,接着跟自己談理想,談志向,直接把心思告訴自己。
兩個人都遭遇家破人亡,自然是同病相憐,彼此攜手,打出一個太平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姓朱的,你也太會忽悠人了!
張希孟還有什麼選擇嗎?
“主公,臣不但願意,還想着輔佐主公登基,幫助主公,打下萬里河山,打出一個新天地!”
朱元璋心中大喜,伸手抓住了張希孟的胳膊,用力搖晃,難以掩飾的喜悅。
一直以來,朱元璋都知道張希孟對他存在敬畏,甚至有點沒來由……他自然是不知道穿越這回事,也不知道洪武大帝會是個什麼存在。
他只當張希孟出身名門,跟他這個世代佃農之子玩不到一起。這才藉着今天的事情,敞開心扉,剖開心胸,坦誠相對。
很顯然,效果相當不錯。
張希孟真的開始理解朱元璋了,他不是無情之人,恰恰相反,他纔是個不忘初心的性情中人。
而正是這種人,纔會在極度失望的情況下,揮起屠刀,看向那些已經變質的老兄弟們……刀刀見血,人頭滾滾!
情到了深處,不免絕情啊!
“主公,臣早就思量過了,現在濠州幾位大帥暫時相安無事,元兵也不會立刻南下,正是主公大展拳腳的好時機。”張希孟神采飛揚,對着朱元璋道:“臣建議立刻攻取定遠,而後下滁州,飲馬江北。而後擇機渡江!”
“渡江?”
朱元璋沒想到張希孟會如此建議。
“爲什麼渡江?咱們是淮西人,江南可不熟。”
張希孟大笑,“主公,你要龍飛九天,就不能被淮西之地困住。臣早早提議南下,就是想要圖謀江南。以主公之才應該看得出來,元兵還有很大優勢,如果僅僅在北方糾纏,很容易被蒙古鐵騎滅掉。可渡江之後,情況就不同了,靠着長江天險,阻擋北方騎兵。然後在江南的膏腴之地,厲兵秣馬,積蓄錢糧,如此才能橫掃天下,一統中原!”
張希孟和朱元璋,這對君臣越談越高興,越談越投機。
朱元璋在決定南下的時候,已經定下了逐鹿天下的大志……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想通的,但是在歷史上,也就比現在晚不了多久,老朱遇到了李善長,詢問什麼時候能天下太平,李善長告訴朱元璋,漢高祖用了五年,打下了天下,只要效仿漢高祖,拿下天下不難。
就是這一番堪比隆中對的問答,奠定了大明朝的根基,也把李善長推到了第一功臣的寶座上。
張希孟跟朱元璋談得更多,包括進軍方略,包括兵卒訓練,包括錢糧土地……總之老朱獲益匪淺。
他們談着,竟然都忘了午飯,一直到黃昏時分,馬氏舉着蠟燭過來,兩個人才停了下來,老朱的臉上,盡是紅光。
“妹子,現在咱的心敞亮了,清楚了,該準備南下了。”
朱元璋說到做到,他很快就下令整頓兵馬。
眼下老朱有多少部下呢?
先簡單計算,從濠州帶來的,差不多三千人,從元兵俘虜中吸收了三千人,老朱回鄉,招募的鄉親,陸續有七百多人,不到八百。
再加上近日投靠過來的兩三千人,老朱的兵力差不多一萬人。
這一萬人自然也是參差不齊的。
首先最能打的自然是經歷過濠州保衛戰的。
最忠心的卻是徐達、花雲這些正兒八經的老鄉。
朱元璋經過挑選,先找出了三千精銳。
這三千人悉數配備戰馬,鎧甲,鼓勵他們練習弓馬騎射。
在整個紅巾軍當中,有本事弄出鐵騎的,也是鳳毛麟角。
老朱靠着搶奪戰利品,打劫徹裡不花。
竟然奇蹟般弄出了這麼一支隊伍。
毫無疑問,一旦三千鐵騎正式成軍,對周圍的任何勢力,都是碾壓的優勢。
只不過壯漢吃得多。
騎兵雖然好,一匹戰馬消耗的糧食,頂得上十個八個普通士兵……原本搶到臨淮的糧食,已經下去了大半,現在就靠着和懷遠方向做生意,才勉強維持。
糧食的壓力,也是老朱決定南下的關鍵因素。
他拖不起。
“這一次我親自領兵,在前面探路,臨淮的事情,就有張先生總攬大局,有什麼大事,都由他來決斷,不必問咱。”
老朱給了張希孟大權,放在以往,張希孟或許會堅決推辭,可是自從談過之後,同心同德,自然沒法耍滑。
張希孟欣然答應。
“主公,你準備帶多少兵馬?三千騎兵都帶去?”
朱元璋大笑,“用不着,有三十個人就夠了。”
“三十?太少了,怎麼也要三百人啊!”張希孟認真道:“主公,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不能魯莽。”
朱元璋明白張希孟的意思,卻不想改變主意。
“先生用不着擔心,咱就是去查看情況,人多了反而會嚇到他們,先生只管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朱元璋當即讓費聚和花雲跟着,另外還有二十八名騎兵,每人兩匹戰馬,從臨淮出發,立刻南下。
在歷史上,老朱是帶領着九名步卒,靠着雙腳南下,走了六天,纔到了寶公河。好死不死,天氣炎熱,老朱還染病了。可即便如此,老朱依舊完成了招降任務,得到了三千青壯民兵。
而這一次老朱早走了幾個月,天氣還算涼爽,部下也變成了三十名騎兵,浩浩蕩蕩,更加威風。
隔着寶公河,對面有一個寨子,號爲驢牌寨,裡面聚集了好幾千人馬,聲勢不小。
老朱剛到,對面就派來了使者,趟水過了寶公河,跪在了老朱面前。
“鄙寨乏糧,乞糧三千石,願爲前驅!”
三千石糧食,就能買下三千人,這個生意還真是划算。
朱元璋沉吟少許,就淡然道:“你們既然願意歸降,那就先渡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