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和他的幾個隨從被抓住了。
不過問題不大,畢竟通州臨近北平,這塊可能抓人,關人,唯獨不會隨便殺人。
尤其是逃稅,賄賂這種事情,就算是死罪,也要先榨乾了油水,然後纔會名正言順處死。而且老朱的身邊,顯然不只是這幾個人,另外有錦衣衛化妝成商賈,保護老朱。
如果真的有危險,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撲上來的,只是現在他們有點迷糊,皇帝陛下,被關進了大明的監牢,按照道理說,應該沒有危險,他們到底要不要出面?
就這麼暴露身份,會不會惹來皇帝的不悅?
而且萬一泄露了身份,會不會招致危險?
這幫人心思這麼複雜,想的事情這麼多,結果不言自明,朱皇帝就被人順利帶走了。
別傻了!
趕快向馬皇后彙報吧!
此刻的馬皇后,正在御帳,在她的對面,坐着張希孟,朱棣也在,他們是過來迎接皇帝陛下的。
因爲老朱特別降旨,不許朝臣興師動衆迎接,巡撫楚琦他們沒有來,也就是張希孟和朱棣過來。
面對這兩位,馬皇后也沒瞞着,就把朱元璋的事情說了。
張希孟的臉很快就黑了,至於朱棣,他的臉直接綠了,爹啊!你是我親爹!
不帶這麼幹的,萬一您老出點事情,我可怎麼辦啊?
萬一您要不出事,那豈不是代表北平吏治不行,我還是沒法辦啊!
所以不論結果怎麼樣,我都沒有好下場。
“母后,你可要救我啊!”
馬皇后輕輕嘆口氣,突然笑了,“能有什麼事情,你父皇也是在京裡憋得時間久了,好容易出來一次,想微服私訪,白龍魚服,就由着他吧!沒準玩高興了,還能賞你呢!有母后和張先生在這裡,用不着害怕。”
張希孟翻了翻眼皮,可沒有大包大攬,衆所周知,玩白龍魚服,是很容易翻車的。別的不說,張庶寧就翻車了。
朱元璋這麼大的人,還不如自己孩子懂事,簡直沒救了!
張希孟瘋狂腹誹,就在這時候,錦衣衛的人跑回來了,他們瘋狂往裡面看,見到了張希孟和朱棣都在,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正在猶豫,正好讓馬皇后瞧見了。
“都給我進來,有什麼事趕快說!”
一個錦衣衛連忙進來,將老朱闖稅卡,行賄不成,反而被抓的事情說了一遍,馬皇后一聽,竟然忍不住笑了。
“活該!試這個,試那個,結果把自己陷進去了,讓他在大牢裡待着吧!住個三天五日的,也就老實了。”
很顯然,這話只有馬皇后能說,張希孟忙道:“皇后娘娘,我現在去大牢一趟,趕快把陛下提出來算了。”
馬皇后一怔,她剛剛也是說笑話,哪能真的不管老朱,因此點頭道:“張先生辦事,自然是穩妥的。”
張希孟起身,剛要離去,朱棣在後面跟着,“先生,我也……”
還買等他說完,馬皇后伸手,一把揪住了朱棣的胳膊,把他拉到了眼前。
“傻小子,你去幹什麼?萬一你父皇在氣頭上,又該衝你大呼小叫了。等張先生把他勸好了,什麼事都沒有,你再見他去。”
朱棣連忙答應,還是母后疼他。
馬皇后看了看朱棣,當初的小傢伙也長高了這麼多,“今年十三了吧?”
朱棣老實點頭,“快過生日了。”
馬皇后想了想,突然道:“母后給你做媒,說個媳婦怎麼樣?”
朱棣大驚,“母后,我,我還小,不忙,不忙的!”
馬皇后瞪了他一眼,“什麼不忙!你自己在北平,王府沒個女主人,洗洗涮涮,沒人照顧你,這不行的。母后給你找個媳婦,從今往後,就有人管你了!”
朱棣着實有點驚訝,但是他的經驗告訴自己,老孃說話,最好還是順着她,不然這事,只怕比抓了老爹還要可怕。
“母后,你打算找誰,有個合適的人選嗎?”
馬皇后笑了,“怎麼沒有!我打算選徐達的長女,你們小時候一起玩過的,怎麼樣?願意不?”
朱棣目瞪口呆,他不是別的,只是驚訝,母后怎麼一說就說到了他的心裡啊!
“徐妹妹自然是好的,不過我瞧着魏國公不大看得上孩兒。”
馬皇后忍不住笑了,“難爲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事在人爲,只要你同意,娘幫着你想主意。”
馬皇后臉上含笑,又伸手拍了拍朱棣的肩頭。
“都這麼大了,娘也老了,能看着你們成親,生兒育女,過得安穩,娘就沒有遺憾了。”
馬皇后輕聲唸叨着,朱棣看了看母后鬢角的白髮,也不好說什麼了……今天的朱棣,只怕是從生下來算起,最老實的一天,馬皇后說什麼,他都只有答應,一點不敢忤逆。
可另一邊的老朱就慘多了,稅吏把他給抓了,怎麼形容呢,老朱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至少北平的稅吏還是管用的,想靠着賄賂,輕鬆過關,有點難度。
這就是好事!
只不過接下來押解到大牢,這就有點坑人了。
因爲這根本就不是那種戒備森嚴的牢房,而是隨便圈出來的一塊空地,就跟牲口棚差不多。
在這裡還關着一大堆人,那幾個隨從偷眼看老朱,心說要不咱們亮出身份,趕快脫身算了,不然這悽風苦雨的,連個棚子都沒有,萬一颳風下雨,再把您凍着,那可就大逆不道了。
但是朱元璋卻沒有這個意思,不就是露天地嗎,早年他要飯的時候,在外面風餐露宿三年多,早就習慣了。
這點困難倒是沒有什麼,他還挺好奇的,北平怎麼連個監獄都沒有?
老四到底在弄什麼?
朱元璋什麼也不說,就被推了進來。
等他們進來之後,才漸漸發現,這裡面的犯人南腔北調,竟然是從各地押解過來的。
就在老朱他們剛進來不久,就有人押解着一批犯人,足有五六十個,被送了進來。
在這羣人中間,有一個傢伙,似乎很受排擠,別人圍坐在一起,他要湊上去,竟然被人怒目而視,嚇得連忙後退。
他四下裡看了看,就往老朱這邊走了過來。
這人有二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很年輕,只是一路行來,很是狼狽。
他看了看朱元璋,衝着他擠出個笑容,發現老朱沒有太多的排斥,這傢伙竟然大着膽子靠了過來。
“這位老哥,你是什麼罪,被關進來的?”
朱元璋看了看他,悶聲道:“幹了不該乾的事情!”
此人忍不住想笑,進來的,不都是幹了不該乾的事情嗎?這位說話還真是有趣!
“老哥,說實話,我是真冤枉!你說說,現在各地都抓三姑六婆,反對她們保媒拉縴。你說我跟一個姑娘好上了,結果就被告了,這算什麼事啊?”
朱元璋微微一怔,難道他還是被冤枉的?
“咱問你,現在移風易俗,弄得很猛嗎?”
“猛!猛啊!”這人立刻道:“聽說最初是從江西那邊傳過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全都給抓起來了。三姑六婆,街面上的地痞無賴,還有那些給讓幫閒的打手,全都抓了……對了,還有不少假冒的和尚道士,也都沒跑得了。私自建造的廟宇,祠堂,也都給燒了!”
聽他這麼說,老朱臉上竟然有了點笑容,他最喜歡的就是乾淨利落,執法嚴明。
“你也被抓了,難道你也算其中之一嗎?”
此人連忙搖頭,“不是,我,我就是和一個女的好上了,然後被人告了,就給抓起來,發配北平了。”
老朱眉頭皺起,“你跟人家好上了,不管答應不答應,也犯不上抓你,更不該發配這麼遠?到底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地方官吏冤枉你了?”
老朱道:“你要是真被冤枉了,咱還能想辦法。”
此人突然尷尬笑了笑,“其實和地方官老爺干係不大,是哪個女的家裡人,他們告的。”
“家裡人?她爹孃嗎?”
“不,不是!”
“那,那是誰啊?”老朱追問。
此人無奈,只能道:“是,是她的丈夫!”
瞬間,空氣寂靜了。
朱元璋握緊了拳頭,聊得這麼熱鬧,竟然是個下三濫!
老朱覺得跟他說話,都髒了自己的嘴!
要不是在這個地方,真想扇他幾個嘴巴子!
此人見老朱怒目而視,他也連忙道:“我,我覺得也沒什麼大事,誰還不一時糊塗呢!就像老哥你,不也被抓了嗎!我琢磨着,咱們往後互相照顧,又能打出一片咱們的天!”
朱元璋乾脆懶得聽了,把腦袋扭到了另一邊。
這人卻還不甘心,“老哥,我都打聽好了,凡是到了北平的犯人,都要安排做苦役,最好的就是去金礦,只要淘到了金子,三五年時間,就能鹹魚翻身。要不去牧場也行,養牛養馬,也能攢點家底兒……就是別去伐木,伐木累……”
這傢伙打聽得還挺清楚,可就在這時候,有人進來,徑直到了朱元璋面前。
“你,還有你們幾個,跟我出來吧!”
聽到點名,朱元璋就起身,包括那幾個隨從,也都站起來,跟着一起出來。
看起來是被提審,只是那位過來傳令的,手心全都是冷汗,渾身已經顫抖了。
等他們進了一個房間,傳令的傢伙直接跪倒,癱在了地上。
張希孟坐在裡面,看了眼老朱,就說道:“主公,這有熱茶,先暖暖胃吧!回頭再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