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換上了一副普通的鎧甲,所受的傷也已經被仔細的包紮了。那一個個繃帶上,還打上了漂亮的蝴蝶結。
如此細心,絕對不是粗手大腳的王強和他帶着的一幫兄弟做到的,於是,他看到了語嫣雖然充滿擔心但堅毅的臉龐。
輕輕拉住他的手:“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語嫣點點頭回答:“我怎麼能不擔心,但我更明白,你不是我的,你是東江鎮的,你是復遼軍的,你是這整個大明的。即便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爲你悲傷,我會感覺到爲你驕傲。”然後語嫣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你真的壯烈犧牲,你就放心的去吧,你不必擔心東江鎮會因爲你的戰死而分崩離析。我會作爲你的夫人,扛起這根大旗,我雖然不能指揮若定,但我會凝聚人心,完成你未完的事業。你就放心去吧,等承鬥長大了,我再將東江鎮交給他。”
話聽着雖然彆扭,仔細的看了一下包的和個糉子一樣的自己,期期艾艾的建議:“似乎,我還是可以再救一救的。”說完,自己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牽動了傷口,渾身上下無比的疼,但毛文龍真的感覺到無比的歡喜,一個能理解自己,全力支持自己的賢內助,真的是天生有辛啊。
之所以語嫣會說出這樣的話,話中是有所指的。上一次毛文龍被囚禁在京城,東江鎮人心惶惶,許傑卻佈置了一手防患於未然的決斷,那就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除去毛家4個義子,而扶持張盤主持大局。
毛文龍回來之後,許傑坦誠的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他,毛文龍心中狠是不快,因爲按照歷史上,不管是平常人家還是一國諸侯,還是當代的皇上,自己打下的一片家業也好,一片江山也罷,都應該傳給自己的兒子,哪怕自己的兒子再不爭氣也是這種理念。結果許傑卻明目張膽的想將毛文龍打下來的這片家業,轉交給外人。
雖然在當時,這個決斷是最正確不過的,能繼續帶着大家光復遼東的辦法,得到了毛文龍的肯定。但其實只要毛文龍的兒子已經少年的毛承鬥站在這個皮島上,毛文龍的4個乾兒子,就絕對會死心塌地的保他。而由教導營訓練出來的軍官,也絕對會忠心耿耿的追隨在毛承鬥這個象徵的大旗下,繼續爲了復遼死戰不休,絕對不會出現因爲怨恨朝廷殺了毛文龍而造反或者是投敵。
當然也有可能,那場政變是由天啓皇帝發動的,完全有可能將毛文龍一家斬草除根,但畢竟事情並沒有發生。不管怎麼說,心中的不快心結還是結下了。夫妻同牀,也就難免將自己的不滿表露出來。所以纔有現在語嫣的承諾。
語嫣這麼說,圍在毛文龍身邊的所有將校,沒有一個認爲這話有什麼僭越不妥,反倒一個個認爲理所當然。結果劉興沛第一個單膝跪地:‘大帥放心,到時候我們就以夫人馬首是瞻,誓死追隨保護。”從教導營調出來的那兩千將校更是沒有二話,一起轟然跪倒:“以夫人馬首是瞻,誓死追隨保護。”
接着這個重大的事件被偵緝隊彙報給他們的上司許傑的時候,當時許傑就坐在窗戶前,凝望着外面的天空,足足有一天的時間沒有動,也沒有吃喝。第2天的時候,就依舊孜孜不倦的盡心盡力。最終在輔佐毛文龍滅了滿清之後,他沒有尋求榮華富貴,也沒有再幫助毛文龍繼續征戰,更沒有像齊飛那樣,駕着一葉小舟,飄然而去,而是選擇了在毛文龍的面前,拔劍自刎。
現在的毛文龍不知道後來的發展狀況,但他實在搞不明白,自己兩口子說着說着話,怎麼變成了表決心大會了?自己休息的地方,似乎變成了靈堂,當時笑罵道:“都起來都起來,這怎麼說着說着變成了我的遺囑發佈會,這裡變成了靈堂了,這裡還在戰鬥,不是弔唁告別的時候,你們想篡奪我的權利,是不是早了點兒?我還沒嚥氣呢。”
被他這麼一說,大家才感覺到自己表忠心的時候實在是不對,於是就尷尬的鬨堂大笑。這時候,劉興沛纔不安的看向了站在一邊兒的監軍。
監軍眯着眼睛泥菩薩一般,看到劉興沛看向自己,就笑眯眯的回答:“年紀大了,耳朵背了,你們剛纔說什麼?”然後啊了一聲:“我是監軍,不是軍事上的問題,我沒聽清,我也不想問。”然後就又眯上了眼睛,做起了泥菩薩。
自從毛文龍不惜重金給太監建立了養老的祠堂,更在天啓削減太監時候,毛文龍給那些走投無路的太監們找到了一個官宦家庭的安身之所,這更讓太監們感恩戴德的五體投地。他們這一羣看毛文龍爲再生父母,當然,監軍魏世會就是其中一員,所以,將朝廷內部的風吹草動密報不斷還來不急呢,還說什麼打小報告?再說了,將士表忠心是理所當然,子承父業更是理所當然,沒必要上報嗎。
“興沛,你說一說我們的戰損吧。”
劉興沛就表情沉重的回答,“只此一戰,我們工人師,就戰死三千,戰傷四千,原則上已經摺損了一半,還有後來的民夫戰死了一千,傷了一千。”
毛文龍就倒吸了一口冷氣:“可能還有一戰之力。”
劉興沛肯定到:“沒問題。”
一羣工人,在死傷一半的情況下,還能戰鬥,在這個年代,絕對是奇蹟中的奇蹟。這隻能說明,精神在戰鬥中的絕大力量,所以後世纔有了一個精闢的段子,世界上有兩個軍隊是不能戰勝的,一個是蘇聯的政治委員,一個是中國的炊事兵。
“敵人的死亡有多少?”之所以毛文龍這麼問,是因爲建奴八旗,是將負傷者算做戰死,他們沒有傷員。
“當面遺留的敵人屍體兩千七。”
毛文龍就點點頭:“算四千吧。”
劉興沛就驚訝。
“擊斃淹死在海里的有一千多。”
監軍淡淡的道:“反正也看不清楚,算五千吧,怎麼的,敵人的損失一定要高出我們一倍不是,要不怎麼能顯得我們能打呢。”
劉興沛見一項不謊報軍功的大帥誇大其詞,而監軍也在謊報軍功,當時不得不小聲提醒:“戰後兵部是需要派人覈查的。”
監軍魏世會嘎嘎大笑:“不過是鼓舞下軍心,真實的還是要真實的上報的,其實,就算是一戰滅建奴兩千,就已經是天大的軍功了,還需要謊報嗎?”
劉興沛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