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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翠樓,現在,是這條街上最大的茶樓,上下三層,雕樑畫棟,盡顯富貴與浮華,呂漢強當初擡頭看那茶樓,還有那塊燒包般顯唄的牌匾的時候,都納悶,這個茶樓怎麼就取了一個妓院的名頭?而這麼爛熟的名字,這樣的茶樓竟然也能堅持下來而沒有倒閉,這的確是個奇蹟。
用賣書換來的一點錢,在估衣鋪賣了一席還算看得過眼的長衫,換下了原本的舊衣,然後上下打量一番,自己感覺很是有點風流倜儻,謝過那個老闆,施施然走向了這繁華地界最大的茶樓。
呂漢強現在就坐在了這個倚翠樓大堂裡,最便宜的一個座位,喝着最粗劣的茶水,仔細的打量着這大堂的景象。
這時候雖然大雪,但是這裡的顧客還是有的,大部分是這條街上各商鋪的掌櫃老闆,趁着這雪天無事,來這裡尋半刻安靜,稀稀拉拉的坐在各個位置,喝着茶水,吃着適合自己身份銀錢的點心,或者與同伴談論着買賣,或者乾脆就是閉目打盹悠然養神。茶博士也懶懶散散的穿行其間,爲老顧客添點茶水,推薦點新出的點心。
一個老闆樣子的人,就坐在欄櫃的後面,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算盤算賬,就連原本應該是噼啪脆響的算盤聲,這時候也是有氣無力。再看看那張臉,也是一臉無奈苦悶,看看稀稀拉拉的顧客就更加憂心。
是的,不怨他沒有精神,明代茶樓還沒有滿清時候紅火,這時候,大家生活艱難,還沒有那些有閒心架鷹遛鳥,整日裡在這茶樓流連,吹牛打屁顯唄自己的小道消息靈通的食利階層的八旗子弟出現,同時現在的茶樓經營還是單純的品茶聊天,不過是配些小點心,更沒有後來出現的坐堂說書唱曲的節目吸引顧客,偶爾進來個沿街賣唱乞討的,若是茶博士順心,任由他走出走進,被客人點個小曲助興,隨便丟上幾個大錢打發了便是,若是茶博士煩心,對不起,一頓喝罵轟了出去。
因此上,自從這個茶樓開業,生意便沒好過,如果按照這個收入利潤,想要收回成本,說不定就是猴年馬月的事情。
不過,老東家很是有些來路不明的財路,也不指望着這點蠅頭小利,這個茶樓,不過是將那些來路不正的銀錢洗白罷了。但話是這麼說,但自己被聘請來做這掌櫃,這生意不行,心中還有面子上都不太好過,因此上心情才如此不好。
“小二,請移步說話。”一個聲音平淡的在大堂裡響起,原本想着沒什麼事情,想要找個旮旯打個盹的小二擡頭看去,卻是來了很久卻不添茶點,只加熱水的那個秀才叫自己,雖然心裡不情不願,但秀才公的名頭還是不敢得罪的,因此上強打精神挪到那秀才面前,點頭哈腰的問道:“秀才公有什麼吩咐?”
呂漢強抻了抻剛賣的標誌舊袍,施施然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水,笑着道:“可否麻煩小哥給我安排一個雅緻僻靜點的位置,然後請您老闆過來見我?”
小二聞聽,不由上下打量了下這個秀才公,穿戴還算齊整,但是,面帶菜色,一看便是營養不良,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有錢的樣子。而一個雅間卻是要另付費用,好吧,就算你有錢付賬,但請我們掌櫃卻是有些過份,難道你還要我們掌櫃付賬不成?
呂漢強看他猶豫,面色裡已經帶着不屑與惱怒,於是,再次淡淡一笑道:“你只管找到掌櫃,與他說,我有一個妙計,便可讓他這茶樓起死回生日進斗金。”
聞聽此言,那小二不由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陣呂漢強,滿眼都是不信,“就你一個快要餓死的窮酸,也感放言一計便讓人日進斗金?吹牛呢吧,你真的有這般本事,何必混到如此落魄?”
呂漢強也不怪他小看自己,再次自信的微微一笑道:“你只管這般去說,成與不成都與你無干,成了,將來必有你的好處,讓你的收入也強過現在十倍,如果掌櫃不能識人,我只能去別處茶樓獻計,到那時候,你等可千萬不要後悔呦。”
談判是門藝術,要懂得適可而止,更要懂得欲擒故縱,自己直接上去找那掌櫃去說再見的來意辦法,那就是落了下乘,十有八九便談不成。
如果經過中間人之口,略微透漏願許些好處給他,那在這個與老闆相熟的中間人在說項此事的時候,第一可以取得信任,第二,這中間人爲了達到取得好處的陰暗心裡支配下,在期間不知不覺的就要說些好話,這樣一來,就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那最後一句,正是讓人慾罷不能,吊足了胃口,呂漢強走的就是這個路子。
那小二看呂漢強表情無比自信,又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心中已經信了幾分,更得到呂漢強的對未來的許諾,更加心熱了一把,細細想來,這古語說的好,秀才不出門可知天下事,說不定這秀才真的便是滿腹溝壑文章,真的能讓自己的茶樓日進斗金,且不說那什麼十倍的好處,便是顧客迎門,打賞上便也會多上許多。
於是,那小二想了想,對着呂漢強笑着道聲:“秀才公慢坐,我去請我家掌櫃的來。”
呂漢強就笑眯眯的衝他點點頭,然後施施然端起茶盞,做了一個請字。
那小二二話不說,飛也似的跑到櫃檯掌櫃跟前,對着他小聲嘀咕,並且不斷的拿眼睛向呂漢強這邊看,然後,那掌櫃的也不由自主的不住往這觀察,每次與呂漢強的眼神相對,呂漢強都給他一個淡定從容,但充滿自信的微笑。
看看那掌櫃還在猶豫,那小二再次將嘴巴抵在掌櫃耳邊,好一陣絮絮叨叨,然後還好像是有了什麼建議,於是,那掌櫃的再次望了望呂漢強,才點頭吩咐了他幾句之後,踱出櫃檯,向呂漢強這裡走來。
呂漢強見他過來,卻也不立刻站起,而是等到他到了自己十步遠近,才從容站起,淡淡笑着作揖問好道:“老闆好,小生這廂有禮。”
那掌櫃被呂漢強叫聲老闆,立刻便眉開眼笑了,尤其一個地位卑賤的商賈,得一個秀才公施禮,更是心花怒放,趕緊拱手連連還禮道:“不敢,不敢,秀才公光臨小店,本是蓬蓽生輝,怠慢怠慢,恕罪恕罪。”
等雙方按照規矩見禮完畢,那掌櫃的伸手延請道:“秀才公光臨,怎麼可以坐在這寒冷簡陋之處?快快裡面請坐。”
呂漢強拱手還禮也不客氣,說了聲叨擾之後,就隨着掌櫃的走到了一樓靠北面的一個雅間。
其實說是雅間,也不過是拿着幾張活動的屏風,在開闊的大堂一邊隔出幾塊狹小的空間罷了。
兩人進得雅間,那精緻的茶几上已經放了一壺熱茶,還有兩碟點心,地中間還有一個炭火盆,旺盛的炭火給這狹小的空間增添了不少溫暖。
那掌櫃請呂漢強在客人位置上坐了,自己隨着也在主人位置坐下,端起茶壺給呂漢強倒上一盞笑着問道:“秀才公哪裡人士,怎麼稱呼?”
呂漢強微笑中接過,對那桌子上的精美小點卻視而不見,淺嘗一口道聲好茶之後回答道:“書生乃是山西大呂莊人,姓呂名漢強,字見賢,天啓三年秀才,只知道埋頭讀書卻不事生產,使得家道中落,父親年前故去,帶着老孃弟弟妹妹前來京城投親,卻不想沒到親友也不知所終,纔有了這般三餐不繼地窘境。”呂漢強也不隱瞞什麼,落落大方的獻出了老底處境。
其實在這些看過萬千衆生的茶博士面前僞裝,那是自找不信任,還不如就這樣坦誠相見,也在第一時間給自己的誠信加分。
呂漢強的坦誠果然換來回報,那掌櫃雙眼笑意更濃,在呂漢強進入茶樓,只是一上眼便看出他的境遇不計,更在剛剛同行時候,隱隱聽到他肚子裡咕咕山響,但在看到桌上茶點的時候,卻視而不見,足見是個沉穩好涵養的人品,絕對不是那騙吃騙喝之徒,在有這般坦誠相見,心中不由暗暗點頭,呂漢強,誠君子也。
掌櫃陪着呂漢強感嘆了一番世態炎涼,世道艱難之後,話就奔了主題,客氣的詢問了呂漢強的來意。
“其實我來這裡,不過是想着借用貴寶地混口飯吃。”看看那掌櫃還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下文,呂漢強也就不再賣關子,就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