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跪在那裡請求屠城的,名叫康松林,是一商人,爲遼陽一大戶人家,六代居遼陽,賺下了家財萬貫,良田千傾。好吳家世代遵守着‘留餘’的祖訓,留有餘,不盡之福以還造化;留有餘,不盡之祿以還朝廷;留有餘,不盡之財以還百姓;留有餘,不盡之福以還子孫。蓋造物忌盈,事太盡,未有不貽後悔者。臨事讓人一步,自有餘地;臨財放寬一分,自有餘味。
如此六世商人,使康家當了六世大善人,在遼陽城被人口碑載道,受過其恩惠的不知凡幾。康松林生在這下的家庭,當然沒吃過什麼苦,錦衣玉食僕役成羣之下長成的。
已經中了秀才的他本來有着一個很好的未來,但大難來時,祖宗留下的再大福澤,也抵不上了。亂世來了,戰爭來的是如此的突然。遼陽康家這個世家也無力迴天,城破之日,也就是屠城之時,除了他因急鑽進了狗洞,躲過了一劫外,家中四百餘口,被殺的殺搶的搶。巨宅被建奴所佔,僅是拉屍體扔出去的車就是四五十輛,從花甲老人,到襁褓裡的嬰兒,無一放過。他最疼愛的小妹,只有三歲,長的跟個瓷娃娃似的,人見人愛,同時沒有被建奴放過。
六世之家一下子被毀的乾乾淨淨,家產一下子而敗。有志青年一下子淪爲了可憐蟲,濁世公子哥兒一下子變成了一無所有的苦哈哈。
康松林從那時起就有點一顆報仇的心,在一家晉商範家在遼陽開辦的鋪子裡當一個帳房,他要活着,他相信老天會有開眼的一天,一生別無所求。只要能看一眼建奴被屠,他就心滿意足可以去見他的父母,和他的小妹了。
苦心人天不負,苦盡甘來的時刻,與戰爭一樣來的是如此的突然。從第一次袁可立襲右屯。俘阿敏、李永芳之時起,明軍屢戰屢勝,將自以爲不可敵的建奴打的是落花流水聞之喪膽。
康松林越活感到越有勁了,無盡的悲傷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因爲他所在的商鋪是晉商範家所有,所以他的信息比其他人還要多一些,而且六世善人。使其在遼陽城有一定的人脈,特別是劫後餘生的人,往往都是那些苦哈哈,被建奴們一一的收爲了奴才。他們也都或多或少的被康家施過恩。所以康松林的信息量很足,去年是他這六七年來活的最激動的時刻,無時無刻不在yy着有一天明軍能夠兵臨城下。對建奴也實施一下屠城。
如今遼陽大敗,聖天子就在城外,他早早的寫下了請屠建奴書。並後備了一張紙,專門的跪在那裡,請漢民同意的,在上面簽字畫押,美其名曰萬民表。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在上面簽押了。並有不少的人開始一起在那裡跪求。
這個要求很是吸引了朱由校的注意,讓人接出了城外,只見書中所寫,大概意思是“煌煌天朝,泱泱大國,一時不察被建奴所乘,亂我江山社稷,屠我大明百姓、、、、、、草民知聖天子關懷吾漢民,斗膽請爲漢民作主,爲被屠殺的萬萬冤魂作主。屠城遼陽、屠盡建奴、屠盡漢奸!以報此血仇、告慰冤魂。草民康松林跪泣。”
朱由校看了之後感覺很有意思,屠城這個字眼,是大明少有的字眼,沒想到一個漢民,竟然不顧。相反還堂而皇之的‘上表’。
“皇上,萬萬不可啊,史上屠城之人沒有好結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難爲,請皇上三思。”孫承宗與袁可立一見皇上那意思,竟然相當的意動,立刻上前說道。
“民意大如天,民意難爲,天威難測,”朱由校喃喃的說道,象是自語,又象是說給兩人聽。
“孫老師、袁愛卿,建奴之計,已經清楚明瞭,意在引朕進遼陽,請問何解?”朱由校想了一會,開始問道。
“皇上,依前所述,兵發瀋陽,不可以身犯險,”毫不猶豫的孫承宗說道,蓋州城的陰謀他可是知道厲害了。如何敢說皇上涉險。
“遼陽如何處置?聽之任之?”朱由校接着問道。
“回皇上,臣以爲,按照耀州等處理即可。”象耀州這樣的地方,就是留個一千人,守着也就是了。
“朕亦想如此,但不能也,遼陽守軍需要多少?五千都不足,且遼陽城內有建奴後手,如何處置?五千兵丁,亦是朕之兵,被建奴所乘也是大損。”一旦朱由校自己不進城了,那針對的目標肯定也就變了,這種變化的損失,是朱由校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孫承宗、袁可立不由得一愣,皇上這是愛兵如子了,遼陽不比彈丸之地的耀州那樣的地方,連較小的北城,也比那些大上十倍左右。這樣的城池守起來,可是要投入不少兵力,而且這個皇臺吉費盡了心思,想着把皇上弄進城,說是一點把握沒有,誰也不信,五千兵,還真有點肉包子打狗的感覺。
看到兩人一時語凝,朱由校接着說:“遼陽之地勢對於征戰遼東相當重要,佔是必然,但險必除!否則朕寢食難安。而除險意即除人,朕所帶兵馬本身不足,爲保障通路,在何可綱部亦留了大量兵馬,故無法滿足在遼陽分兵之計。遼陽城,朕只能留千人而已。”這個分兵太多了,的確是沒有辦法應付了。瀋陽也是個大城,想要保證圍點打援的戰略目標,首先得圍住,朱由校的人馬本身就不多,再分分都分沒有了。
孫承宗、袁可立這個時候有點不知道皇上想說什麼,這思想有點跟不上節拍,這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的,什麼意思?
“報!伴仙山毛文龍光報!”正在這時,戰車外有人報道。
“念!”
“是,皇上、、、、、、”
光報一念,立刻讓所有人一驚,皮島被建奴聯合着朝鮮水師,以及江東軍叛徒孔有德等給攻破了,只跑不足五千人,島上所有居民,盡被屠殺!
原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被皇上徹底的給一票否決之後,那心裡對皇上的恨就別提了,遠處遼東的他們對於皇上,只是一個職位而已,從心眼裡不是太放在心上,把皇上提到嘴邊也就是袁可立戰右屯之後的戰績而已,讓他們心生了仰慕之心。
但就是這個心中的偶像,卻沒來由的一盆冷水澆了過來,讓他們直接的開始了‘由愛生恨’。
回到了皮島不久,莽古爾泰帶着自己的八旗兵與祖大壽的關寧鐵騎以及朝鮮水帥就開始進攻皮島。黃臺吉進攻皮島的戰略與莽古爾泰想着在朝鮮稱王的心思,並不衝突。所有也是欣然接受。而朝鮮一方雖然討厭毛文龍的東江軍,屢屢的提出了抗議,但也沒有到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程度。不過現在朝鮮與建奴算是一個戰壕裡的了,雖然相互仇恨着,但也沒有撕破臉,算是‘友軍’。在莽古爾泰強項之下,最終答應出兵。當然這一出兵,就把朝鮮和大明的關係徹底的放棄了。
對於孔有德三人的不平遭遇,許多東江軍是表示同情的,竟然三人的人緣相當好,驍勇善戰身先士卒,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無緣無故的,就因爲皇上這個話,給一擼到底,來了個徹底的打壓,的確是名不正言不順。
東江軍裡也是派系衆多,因爲有毛文龍個人魅力,才把衆多的派系強行的揉合到了一起。而三人也不是沒有能量之輩,起先對於三人的臨控還相當的有利,但慢慢的也就鬆了起來。戰爭一起,那更是沒人問了。
“皇上不仁,就別怪我們無義”這是三人真實的想法,在他們的眼裡沒有什麼家國天下這樣的概念。加入東江軍,先是爲了活命,後是爲了報仇,然後纔想着他們的出人頭地。道不同不相爲謀,大明不待見自己,那就另走別路就是。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有了這樣的思想,又在皮島被圍攻的前提之下,他們很快就拉攏了一幫自己人。想要投奔大金必然得有功於大金,那皮島上的衆多東江軍,就是三人的投名狀了!
皮島本身因爲朝鮮水師的介入,就被建奴壓的疲於奔命了,這內部再來了禍起蕭牆,當然一下子就被打的落花流水,防線一破,再無回天之力。
衆將無奈,護着毛承鬥殺出一條血路,乘船逃離。而朝鮮水師現在正是想着和積蓄力量反抗之時,哪裡會拼命的去攔,這也是毛承鬥能逃離的主要原因。
毛承鬥是帶着五千人逃了出來,但留在皮島之上的人卻被屠殺乾淨!這些人裡,有袍澤、有東東軍的家眷,有老人有孩子。建奴對於東江軍那是恨之入骨,現在抓住了機會,哪裡能夠放過。
把人殺乾淨,女人搶走,金銀之物收攏了,一把大火把皮島所有的建築燒的是乾乾淨淨。在這一點上,建奴乾的當然是乾淨利索,對於‘有恩’與大金的三位‘有識之士’當然是大加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