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與盤步只能坐在階梯上,看着眼前的衆苦力雙手扶着壁上的扶手,腳下賣力的蹬踏。就這樣過了近三個時辰,終於見到先前的黑衣人下到底倉並向着衆苦力喝道:“停航。”衆苦力聞言皆是停止了動作,紛紛離開崗位來到艙門左近聚攏。
船艙底層陰暗潮溼,苦力只有在停航時才能在艙門前站一站。因爲艙門前能投進些許陽光,這點陽光在苦力眼裡卻是異常珍貴。
那黑衣漢子見到大奎與盤步二人坐在階梯上,不禁冷聲道:“你們兩個起來跟我走。”
等到大奎上了甲板才發覺,原來大船已經駛近一座島嶼。由於大船吃水甚深,所以並不能太過靠近這座島嶼。放眼望去這裡似是一個峽谷,兩側峰高百仞翠木流蘇,峽谷隱僻水路通幽。原來已經到了地頭,卻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大奎與盤步尚在環目四顧,卻聽到一陣爽朗笑聲,卻是劉一飛已站到了身後不遠。
“到家了,二位隨我來吧。”劉一飛說罷,帶着數名黑衣漢子當先下了大船。
大奎走到船舷處探頭向下望去,只見水面上早已停靠十餘隻小船,每條小船上皆有兩名漢子守在船上。大奎與盤步互望一眼,這才沿着軟梯下了大船。劉一飛與幾名黑衣漢子乘舟而行,大奎與盤步坐在另一艘小船上緊跟其後,兩艘小船緩緩向峽谷深處駛去。
小舟行了一炷香的時辰,遠遠望到一片淺灘,灘塗上早有數十人恭候。看裝束,有半數卻都非中土人士。漢人服飾皆是斜襟,而岸上的一撥人卻都是內穿斜襟緊身長袍,外罩對襟寬鬆長袍,且在長袍的兩肩處皆有花紋圖案。雖是離得遠了,大奎仍可見到這些異域之人腰上都帶着兵器。其兵器看似像劍,但卻是帶着少許彎度。再向他們腳上看,大奎不由的驚奇,這些異域人腳上卻都是套着白色布襪穿着木板鞋。
待到劉一飛的小船離着岸邊尚有兩丈遠,只見劉一飛緩緩步上船頭接着腳下一沉。隨即藉着小船猛一吃水,船頭上揚之力,竟如乳燕投林般直向岸邊縱去。身在空中,劉一飛身形一轉就勢翩然落在岸上。這一手輕身功夫頓時贏得岸上一羣異域之人齊聲讚揚。
大奎心中也不禁讚道:‘劉一飛不愧當得一個飛字,原來輕功竟是如此出衆。’
大奎的小船也靠上了岸,大奎學着劉一飛的樣子步上船頭,同樣是雙腳向下一用力,借勢前撲,卻不想腳下在船舷上一絆,竟‘噗通’一聲摔進了水中。此舉甚是滑稽,頓時引來岸上衆人的一片嘲笑。盤步見狀急忙跳下水去扶大奎,好在水只有齊腰深,大奎在盤步的攙扶下上了岸,卻早已被海水嗆得涕淚橫流。
待大奎在盤步的攙扶下來到劉一飛等人的近前,劉一飛呵呵笑道:“來來來,我爲你們引薦一番。”說着一指那羣異域人當先一位道:“他們是來自東瀛的扶桑武士,這位是他們的首領梅川一夫梅川君。”
“他不是穿着衣服嗎?”大奎佯裝不解。
“呵呵呵呵,他的名字叫梅川一夫。”劉一飛笑着解釋道,接着劉一飛又對梅川一夫介紹道:“這位便是我爲各位從中土請來的神醫,張濟張先生”
“請多多關照。”梅川一夫說着向大奎深深一鞠躬。
大奎連忙笑着回禮,心中卻是疑惑,不知劉一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接着劉一飛與這羣東瀛人說說笑笑的向山林深處走去,大奎與盤步只得隨後跟着。豈知走了一段,那梅川一夫竟回頭來招呼大奎道:“張先生的,快快地走!”
大奎不由的一愣,但還是快步趕了上去,一路行來水漬滴了一路。
劉一飛也不介意,任由大奎與梅川一夫並肩前行。
“張先生的,神醫的幹活?”梅川一夫操着生硬的漢語問道。
“啊,我專治跌打損傷。”大奎滿口胡謅敷衍回答。
“哦,呦西。張先生好人大大的。”梅川一夫一路讚不絕口。
山路行盡,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此處竟是一處山谷,放眼望去谷中建有百餘間大屋,狀似一處村落般,想必這裡便是海盜的營寨了。
一邊向營寨走,梅川一夫一邊向大奎道:“我們的同伴病了,需要張先生好好地看病,病好了大大的獎勵,看不好病就死啦死啦的,你的明白?”說着伸掌在自己的咽喉處虛劃兩下,意思是殺頭。大奎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劉一飛是請自己來給人看病的,要是看不好便要死在這裡了。
直到此時,劉一飛的臉上才現出一絲陰狠。大奎在舟山裝瘋賣傻,這劉一飛卻不惱怒,此刻大奎才明白,劉一飛竟是要以這種方式置自己於死地。想必是劉一飛與這些東瀛人相處並不和睦,所以出此下策。真可謂一石二鳥,其心可誅。
進了營寨,來到一處木屋前,梅川一夫與一干東瀛人留了下來。劉一飛卻是與梅川一夫等人打了招呼,便帶着一干手下揚長而去。
“張先生的請。”梅川一夫伸手做請,大奎只得硬着頭皮推門進了大屋。
屋內牀榻桌椅倒是齊全,牀榻上躺着一個人,雖是蓋着被子,但從髮式上可以看得出這病人也是一個東瀛人。
大奎到了牀前,看了看這病人的氣色,面色紅潤卻是脣色發黑,很顯然是中了毒。此刻這病人已是深度昏迷,眼看是不行了。大奎爲難的搖了搖頭,雖是沒說話,但梅川一夫已經看出了大奎的意思是束手無策了。
“八嘎。”梅川一夫厲喝一聲,其身後的東瀛人齊齊抽出了腰間兵器。大奎這纔看出來,原來他們的兵器卻不是劍,而是細長的彎刀。
盤步一驚,抄起室內的板凳便要動手。豈料大奎使個眼色,盤步方放下板凳退到一旁。
大奎呵呵笑道:“這裡這麼多人,有礙本神醫看病,你等且先退到門外等候。”
梅川一夫雖是東瀛人,卻是聽的懂漢語。當下向着身後的一衆手下嘰裡呱啦說了一通,一衆東瀛武士齊聲“嗨。”的一聲轉身出了屋子。梅川一夫臨走卻對大奎道:“病看不好的,死啦死啦的。”說着退身出了屋子,且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大奎不由有些犯愁,這可怎麼辦啊?望見盤步肩上背的藥箱,大奎不禁問道:“叫你去備辦些藥材掩人耳目,你都弄了些什麼?快給我看看。”
盤步聞言連忙將藥箱放到了桌上,並開了箱蓋。大奎走過去,看到這藥箱裡盡是瓶瓶罐罐,每個瓶罐上都貼着字條。盤步將這些瓶瓶罐罐一一拿到桌上擺放並念着名字:“蟬衣,熊膽,丁公藤,七星草, 蟬蛻,辣蓼,赭石…蕤仁,蘄蛇,樟腦,麝香,巴豆,當歸身,蟲百臘……。”
盤步剛唸到巴豆,大奎不禁叫道:“停,剛剛的是什麼藥?”
“蟲百臘啊,”盤步答道。
“不是這個,上上個名字。”大奎急急問道。
盤步找了一下,這才道:“巴豆啊。”
“就它了,拿來。”大奎伸手接過盤步遞過來的小瓶,打開一看裡面竟都是粉末。
大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從桌上找了一隻茶杯來,將小瓶內的巴豆粉倒進了茶杯,可左右看看竟沒有水。
大奎放下手上的藥瓶與茶杯,走到房門前打開了房門便揚聲問道:“有喘氣的嗎?”
梅川一夫帶着人正在門前等候,見到大奎詢問連忙上前。
“張神醫的有什麼吩咐?”梅川一夫小心的問道。
“熱水,去找熱水來。”大奎戳指氣使般的吩咐道。
這下熱鬧了,梅川一夫一聲令下,十餘東瀛武士轉瞬四散,片刻便有人送來了熱水壺。
大奎提了水壺進到房中,將茶杯中的巴豆粉泡了一杯。也不管涼熱,端着來到牀前捏開那東瀛病人的嘴便灌了下去。
“嗚嗚。”那東瀛病人被燙的立時醒了過來,雙手捂着喉嚨滿牀打滾。
屋子外面的梅川一夫等人聽到屋裡動靜,不禁皆是一片讚歎:“呦西,神醫的厲害,這麼快布川君便醒了……。”
大奎給這布川君灌了一杯巴豆湯,覺得還不行。就算這病人排毒也不一定排的徹底,須得幫幫他。
大奎出了屋子大喊道:“不行啊,水太熱了。弄些涼水來。”
一衆東瀛武士再次四處奔忙,不一會提來了一個碩大的水壺來,大奎接過來掂量了一下道:“少了,還須兩壺。”
梅川一夫哪裡敢怠慢,連忙吩咐手下去提水。只片刻兩壺水便到了大奎腳下,大奎拎着一壺水進了房。這些門外的東瀛武士十分好奇,皆是伸頭去房內看。盤步疾步走出來拎了其餘的兩壺水,進房後伸腳關了房門。
大奎拎着水壺來到牀前,二話不說先是伸手點了布川君的膻中穴及腦後啞穴,再卸脫了布川君的兩臂關節,此舉是爲免他的慘叫引來屋外東瀛人的懷疑,也是防止他掙扎。
大奎依照舊法,再次捏開布川君的嘴巴,提了大水壺便是一通猛灌。這布川君雖是臂不能動,口不能言,但雙腿仍在掙扎。盤步見狀也不等大奎吩咐,當即上牀按住了布川君的雙腿,大奎一直將整壺的涼水灌進了布川君的肚子。
雖然是灌進大半,潑灑了少許。但布川君的肚子已經是明顯鼓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