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白來到火神廟。此時,也正是吃午飯的時間。所有的匠人都圍坐在中間的一片空地上,手裡拿着各自的吃食,在那兒啃着。
“爹,我娘讓我給你帶吃的來了。”
他說着,就從布袋子裡面拿出一個菜角遞給了老張頭。
見兒子大老遠的來給自己送好吃的,老張頭很高興。他把手裡的那碗青菜湯放在地上,趕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菜角兒接過來,臉上笑了笑。然後,炫耀說。
“瞧!我兒子多懂事!還知道給我送菜角嘞!嘿,看着都好吃!”
他大咬一口,有滋有味的,細細的嚼着。
一個身材略瘦的工友開玩笑,說道:“哪是你兒子懂事呀?分明是你媳婦兒懂事嘛!哈哈哈”
另一個鬍子拉碴,體型魁梧,年紀稍微年輕一點的工友也打趣,說道:“嫂子不但模樣長的好看,心裡還會疼人!老張哥,你好有福氣喲!”
老張頭說道:“咋了?你媳婦兒就不疼你了?那天下雨,是誰給你送的雨衣呀?”
那人臉一紅,說道:“我那婆娘有時候也知道疼人,就是長的?嗨,反正是不能和嫂子比。你看,你雖然老,可是嫂子卻是嬌嫩的很,看着都讓人眼饞!哎!你們說是不是呀?”
衆人隨即一笑,紛紛附和。
老張頭三兩口吃完手中的菜角,又從兒子手裡接過了一個糖糕,咬上一口“嘿嘿嘿”笑道。
“好看有什麼用?整天不是甩臉子就是使性子,關鍵還不敢得罪!得罪狠了,還擔心她去外面找人哩!你說急人不急人?就你媳婦兒那模樣,我覺得就挺好。雖然長相一般,可是耐看呀!看久了,也就不覺得一般了,是不是?關鍵是擱在家裡,能放心呀!”
那人“呵呵”笑着湊過來,說道。
“老張哥。你要覺的我媳婦好,那要不,咱倆換換?以後我和俺嫂子睡,你和俺媳婦睡,咋樣呀?”
“哈哈哈”衆人鬨堂大笑,也跟着起鬨。“換!給他換!”“我們來做見證!換!立馬換!”
老張頭一愣。不過,他也不願就此服輸。於是,耿着脖子說道:“換就換!誰怕誰呀?只要他敢換?我就敢換!”
張小白臉色漲紅,胸中怒火驟生。
但,他還不敢衝老爹發火。只有把怒氣施向另一人。
“滾!”
“嘿!你個兔崽子,你罵誰呢?”
張小白怒目而視。
“小爺罵你呢!你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個什麼熊樣?你也配?再敢胡咧咧。小爺廢了你!”
“喲呵?”
那人笑了。衝着老張頭說道。
“你崽子可以嘛!有尿性!老子就喜歡這樣的小屁孩兒。小子,老子就想和你娘睡了。你不是想廢老子嘛!來吧!也讓叔也瞧瞧你的本事!”
說着,他站起身來。如小山一般的壯碩身軀,就要朝張小白碾壓過來。
他雖然知道張小白拜了紫陽山的道士爲師,學了幾天功夫。可是,那又怎樣?你纔多大一點?不過,是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就敢和老子橫起來了?
眼看一場看似極爲不對稱的較量就要開始。所有人都來了興趣,紛紛拭目以待。
“陳叔,我平日裡叫你一聲叔是敬你。你辱我可以,可你辱我娘,我絕不答應!”
張小白說着,把一布袋子吃食,丟給了父親。他毫無畏懼的向前走了兩步,昂首挺立。
突然間的變故,把老張頭嚇了一跳。
“什麼意思,兒子要和陳三幹架嗎?”
他拉下臉說道:“陳三。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怎麼?難不成,你還真想打他嗎?”
“老張哥!瞧你說的?我就想和他玩一玩,我能真打嗎?你放心就是了。”
見他如此說道。老張頭點了點頭。也不再插手了。他量陳三也不敢真打。除非,他工錢不想要了!
“嘿嘿嘿!好小子!現在是越來越有種了!敢和老子叫板兒了?老張哥,一會兒你兒子要是哭鼻子了,你可別心疼啊!”
老張頭也有了戲謔的心思。他“哈哈哈”一笑。
“陳三,誰哭鼻子還不一定呢!你要是連我兒子都打不過。那可就丟人嘍!你們說是不是呀?”
“哈哈哈哈”“陳三,你行不行呀?你可要考慮清楚了!一會兒,別丟人現眼,臭大發了!”“就是!就是!”。
陳三也“呵呵”一樂,罵道:“到底爺倆呀,一張嘴就向着兒子!臭小子,來過過招吧!爺們兒這就不客氣了!”
他展開臂膀,一身蠻力,如老鷹抓小雞似的,朝張小白撲去。
面對孔武有力的陳三,體重又是數倍於己。張小白豈敢硬拼?
就在陳三快要抓到他時,他丹田忽然一顫,身形急閃。一伸手拽住陳三拉他向後退去。
陳三不由自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他一驚,忙要定住身形。可張小白豈會給他機會?繼續急閃,第二次拽他後退。緊跟着,便是第三次。
此時,不過眨眼之間。陳三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只能跟着張小白飛身向前,而且速度很快。
直到第四次。陳三連根被拔起,雙腳離開了地面。張小白也拼盡全力,立刻將他向後甩去。
“撲擦”
一丈之外,陳三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下巴絲絲流血。
一時間,在場所有的人驚呆了。
“這,這怎麼可能?”
“什麼?他,他把陳三給摔地上了?”
陳三大怒。一拳夯在地上。
“我操!”
他怒吼一聲,奮力站起。
張小白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眼看他剛剛站起,還沒有回過身來。一道身影,迅速撲來。半空中,身體捲縮,如球一般,狠狠的撞在了他後背上。
“砰”“嗯。”
陳三又是一個踉蹌,壯碩的身體朝前栽去。
“嘩啦啦,撲擦擦”一頭拱在一堆“磚頭堆”上。
這一次好像是真的摔狠了。半晌,只見他哼唧,身體卻一動不動。
“陳三!陳三!”
最緊張的人,莫過於老張頭。好傢伙,這要是出個事?可了得?這可是他兒子打的!
他緊跑兩步,蹲在陳三跟前,細細查探情況。
張小白也嚇了一跳。沒想到,一個五大三粗個漢子,怎麼說不動,就不動了?該不會?
“陳三!陳三?”老張頭繼續喊道。
“嗯?老張哥。你叫我?”
“三兒呀!你沒事吧?能起來嗎?”
“哥呀!起不來了!我被你兒子打了。我丟人丟大了!以後我咋見人呀?”
“三兒呀!沒事啊!我們不說出去就是了。你哪疼呀?”
“頭疼。拱磚上了。”
“要不,你歇半天?工錢,我還給你算,好嗎?”
“哥呀!我要是繼續幹活兒的話。你能給我算兩份工錢嗎?”
“你還能幹嗎?”
“能!”
“好吧!我給你算兩份工錢。你他孃的,趕緊給我起來。嚇我一跳!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起來!”
“哎!”
見陳三沒什麼大礙。老張頭總算放心了。回頭便瞪了張小白一眼,罵道:“你個混賬東西!你差一點惹出事端,你知不知道?”
“誰讓他說我娘呢?”
“那是開玩笑呢!你沒聽出來?”
“開玩笑也不行!那是我娘!”
“你?你給我滾!滾蛋!”
“滾就滾!東西你也別吃了!我得回去問問我娘,看她還讓不讓你吃?”
“嘿!你個混小子。爹平時,白疼你了?喂,你就不能給爹再留一個?”
張小白氣哼哼的,不再接他老子的茬兒,提上那一袋子吃食,大步就走了,根本不搭理。
待他走後。廟裡頓時一陣大笑。有笑話陳三的。但,更多的還是笑話老張頭。
“老張頭呀老張頭!你個老小子,以後可要小心了。你家這小子,可是和他娘是一夥兒的。別臨了臨了,你走不動道兒了,沒人管你。你可死外頭去吧!哈哈哈。你們說是不是呀?”
“是呀!哎呀,這孩子可真是了不起!才十歲呀,就把他爹給治住了。還把陳三給打了。要是長大了,那還了得?”
回村裡的路上,路兩邊的麥田裡已經開始有人迫不及待的割起了麥子。金黃的麥田,隨風不停的打着波浪。田間三三兩兩的人們,不時的彎下腰,手中緊握着鐮刀,一下一下的收割着辛苦了半年才喜獲的豐厚果實。他們任額頭上的汗水一滴滴的灑落在黃土間。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路上的行人也開始多了起來。他們的腰間也都彆着一把鐮刀,向各自的麥田匆匆走去。
也有趕着馬車下田的,待傍晚回來的時候,正好將割下來的麥子,打成捆,裝到車上拉回來。
一路上,也有不少與張小白熟悉的人。張小白也都禮貌的打一聲招呼。其中還有林婉月的父母。
“小白,你們家的麥子什麼時候割呀?”
“我聽我娘說:明天一早就要開始割了。林伯,您這是要去地裡割麥子嗎?”
“呵呵,是呀!這天有不測風雲,說不定哪天就要下大雨了。我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提前割吧!對了,今年你爹沒空兒割麥子,你也長大了,要多幫幫你孃的忙!知道嗎?”
“放心吧!林伯。我會的!後天學校就停課放假了。到時候,我有的是時間去地裡幫我娘幹活兒!”
“好,好呀!到底是長大了!也懂事了!”
張小白和林父閒聊了幾句,二人隨即分開。
不多時,張小白走到了村西頭兒的石拱橋上。
這也是村裡的唯一一座橋,全部用青石壘砌而成。長約五丈,寬約一丈,可以通過大型馬車。
拱橋的弧度不高,建造的時候也沒有在上面設置臺階,直接是石板平鋪過去。
橋兩邊各有六根三尺來高的石柱子。柱子之間也有兩根鐵鏈縱向連接,可保小孩子過橋時,不易落水。
張小白上了石拱橋,快走到橋中間時,看到有一個騎白馬的軍漢,一身戎裝正向這邊“踏踏踏踏”走來。
軍漢的樣子很熟悉。張小白老遠便認出了他。正是他的二師伯,喬長舟。
喬長舟也認出了張小白,騎在馬上笑呵呵的走到了橋上。
“師伯!幾日不見,近來可好呀?”
“臭小子!我好的很!你去做什麼了?是剛從廟裡回來嗎?”
“正是!師伯,您這是要去哪兒呀?爲何穿着這樣的衣服?噝?這好像不是治安隊的衣服吧?”
“當然不是了!治安隊衣服與它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告訴你,看清楚了。這是我大明軍隊的制式戎裝。怎麼樣?師伯穿着威不威武?”
“師伯儀表堂堂,自然是威武霸氣!”
“哈哈哈哈,臭小子!會拍馬屁!哎,你師父呢?可在廟裡嗎?”
“啊?師伯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我師父去山裡面了!他走的時候,沒和師伯您說嗎?”
“去山裡了?沒說過。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這個老四!唉,還想見他一面。看來是見不成了!得,小子。我也要走了!再見!”
喬長舟調轉馬頭,打馬就要走。
張小白急聲喊道:“師伯!您,您也要走?您去哪呀?”
喬長舟勒住繮繩,停在橋中間。
他回過頭,面色從容。他向着北方遙望一眼,內心裡含着期盼與思念。似乎,他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想必“那裡”才應該是他的歸宿吧。
“去北疆,殺毛子!小子,你快快長大吧!等你長大了,師伯也帶你去殺毛子,你敢不敢呀?”
關於北疆的事情。這兩天張小白在學校裡也沒少聽先生們講過。
身爲男子,雖然尚且年幼,但是愛國情懷卻是有生俱來的。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至大明共和國建國的那一天起,就非常注重青少兒的愛國教育,提倡“尚武”。
張小白凝視着意氣風發的喬長舟。其神色間,也被喬長舟感染。
一剎那,他對即將出徵的這位“二師伯”充滿了敬意。
男人當如是也!
他昂首挺胸,臉上稚氣雖然未脫,可目光中卻充滿了決絕。他大義凜然。
他吶喊:“爲國殺敵,建功立業,大明男兒,當如是也!有何懼哉?”
喬長舟聽後,愕然。
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
他擡起手臂,用馬鞭連連指向張小白。說道。
“好!好小子!有志氣!比你師父強!有朝一日,你我並肩作戰!走了!駕!”
他揮起馬鞭,白馬嘶鳴。四踢翻飛,躥出去了老遠。不過幾息之間,一人一馬,消失在禇丘的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