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燕王朱棣便的到了山西密報。次子高熙在山西流民中秘密招募軍隊,已經新招募了三萬餘人,得到此消息,朱橡不禁又驚又怒,他下給了山西八萬軍隊三個月的軍糧,這是根據現有財力做出的決定,他還再三叮囑過次子,糧草可能還不夠,讓他節儉一點,沒想到一口應承的次子到了山西沒多久便開始違抗他的命令了小多招募三萬餘人,也就意味着他的軍糧只夠兩個月了,到時候他肯定會向自己伸手,他哪裡還有糧食?
如果僅僅是軍糧問題。朱棣也不會如此惱怒了,關鍵是高熙募兵的真實用意,現在沒有蒙古人入侵,南朝軍隊也沒有絲毫挑釁舉動,而且還纔剛達成了與朝廷的和解協議,根本就沒有必要擴軍。那麼次子隱瞞着自己私自擴軍的用意何在?這就不難猜到了,這個兒子因爲得不到世子的地位,便想擴充自己的勢力,一旦勢力龐大,那麼自己就會不得不改立他爲世子,這就是逼宮。
朱棣不僅僅是惱怒。而且還有點焦躁不安了,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一旦認準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如果再不制止,那將來就會出現兄弟相殘的人倫慘劇,他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生,這一刻朱棣忽然想起了當初軍師的苦勸,如果不想立高熙爲世子,那就不要讓他掌握軍權,朱林終於理解了軍師良苦用心,這一刻他下定了決心,他要收回兒子的軍權。
元宵節剛過,燕王便以視察地方官交權爲藉口,在三千親衛的護衛下,向山西太原而去。
……
按照燕王和朝廷達成的妥協,新年後燕軍將不再駐紮在任何除了北平以外的城池之內,包括太原也是一樣,因此朱高熙的指揮所也搬到了城外的軍營中,此時的太原北大營內的氣氛異常緊張,有士兵都被勒令在營帳中不準,大營帥帳四周佈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任何人不得靠近,此時在帥帳內,朱高熙冷然而坐,在他身後謀士呂思遠和大將邱福各站左右,在他們對面;十名指揮使正在向少帥朱高熙宣誓效忠,他們跪成一排,在他們面前各擺了一碗酒,酒中皆有一絲鮮紅,那是朱高熙自傷指頭流出的血。“屬下向上天誓,將誓死效忠二王子,忠心追隨,若爲此誓,天神共誅!”
一名軍士捧一隻銀盤上前,盤中是一把雪亮的匕,一名指揮使拿起匕在自己食指上一劃,頓時鮮血涌出,他把血滴在碗中,端起碗一飲而盡,緊接着匕又到了下一個,指揮使面前,如法炮製一番,十個,人輪番走了一遍,朱高熙猛的站起身,將自己眼前的酒一飲而盡,狠狠地把碗摔得粉碎,“好!衆人一心,其利斷金,將來我做燕王,必將和各位共享富貴,我朱高熙一言既出。絕對會信守諾言。”
“屬下願爲二王子效死命!”
……
衆軍官下去了,但戒嚴並沒有解決,朱高熙、呂思遠、邱福三人在繼續商量目前的嚴峻局勢。眼前的局勢確實很嚴峻,根據最新消息,燕王的視察隊伍已經進入了山西,將在後天抵達太原,燕王是爲什麼而來,不用說他們也明白了,私自招募軍隊的後果是什麼,他們也心知肚曉。
他們即將會面臨最嚴厲的懲罰,作爲最高責任者,朱高熙會被押解回北平軟禁起來,待世子即位,他將被殺,而私自募兵的策劃者呂思遠會當其衝,燕王殺起文人來從來就不會手軟,至於大將邱福,私自招募軍隊的全面執行者,一樣也難逃一死。
三個人現在已經在一條繩上了,如果能度過眼前的危機,這是他們一致尋求的目標,朱高熙和邱福的目光都投向了呂思遠,他們的希望都寄託在這位曾被稱爲‘毒秀士’的軍師身上。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決斷,還有兩日燕王就到了,如果我們再不決斷,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朱高熙和邱福都沉默了,他們知道這個決斷指的是什麼,在幾天前呂思遠便提出來過,甚至今天十名指揮使的誓言都是爲了這個目的,可真到了最後需要決斷的一刻。兩人都有點膽怯了,燕王近二十年積累下來的威信又豈是他們輕易敢挑釁。
呂思遠瞥了他們一眼。微微冷笑道:“我只是一介書生,尚不懼他,你們二人堂堂的領兵大將,卻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還敢說做什麼大事嗎?”
呂思遠的譏諷深深的刺激了朱高熙,他低吼一聲道:“左右不過是死,我豁出去了。”
邱福也想通了,反正不是弒主,只是兵諫而已,沒有什備放不開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何況幹好了,何愁富貴不來?想到這,他也一咬牙道:“好吧!這件事我幹。”
……
當朱高熙的決定做出來後,防備立刻鬆了,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他本人帶着幾個心腹侍衛進城逛青樓去了,朱高熙的侍衛長就是藍臉人吳思,這位相貌醜陋的侍衛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對朱高熙也一直忠心耿耿,深得朱高熙的信任,一直就不離他左右,不過今天朱高熙去逛青樓,他卻悄悄地離開了片刻。
幾名侍衛依然在房門前守候着。一般朱高熙逛青樓要先喝上幾杯,興致足了才最後交歡,需要一個時辰左右,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吳思悄悄離開了,他快步來到了一處離青樓不遠的院子前,敲了敲門,門開了,一箇中年男子疑惑地望着他,“你找誰?”
吳思將戴在食指上的一枚戒指在中年男子面前一晃,男子恍然,連忙將吳思讓進了院子,“你就是十三郎?”
“我就是十三郎,呂先生讓我來這裡,讓我找一個人。”
吳思就是李維正的貼身護衛十三郎,當年在旅順他受李維正的派遣,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就是來朱高熙身旁臥底,那時的朱高熙還只是一個粗魯莽撞的紈絝少年,沒有任何戰略價值,但李維正卻將他最厲害的文武二人安插到了朱高熙身旁,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當時根本就沒有誰會去關注燕王的這個二兒子,一晃幾年,十三郎也成爲了朱高熙的影衛,除了朱高熙和女人做事外,十三郎都一直在他身邊護衛,昨天呂思遠給了他一張紙條,讓他來此處找一個人。
“請隨我來,確實有人在等你。”
中年男子將吳思領進後院,在院中喊道:“邵先生,他來了。”
從房間裡走出一備文士,正是邵聞達,十三郎看見了他,目光立刻變得比冰還冷,當年他的兄長趙大之死,就是因爲他和趙無忌縣推責任導致。
“十三郎,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在別人屋檐下,不得不自保,這次李大人派我來,就是想讓我和你了結這段恩仇,你現在可以隨時來取我一臂,我絕無怨言。”邵聞達平靜地說道。
十三郎搖了搖頭,“我大哥之死並非你所致,我不會傷你,但我也不會和你有什麼交情,你來找我還有什麼事?”
“李大人讓我送一樣東西給你。”
說着,他一擺手,立玄上來兩個人從院子裡的冰井中拉上了一個小箱子,小箱子一圈還凝着厚厚的一層冰。邵聞達上前用小鐵棍敲掉邊緣的冰塊,他將箱子蓋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個人頭,看得出人頭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但經過特殊處理,面目仍然栩栩如生,一個。肥胖如豬的男人,正是秦王朱樉的人頭。
十三郎凝視着這個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大明王爺,他的目光異常複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李大人說曾答應過你,總有一天會把秦王的人頭交給你,現在大人履行了諾言,這個人頭隨你處置。”
十三郎上前捧起人頭,他死死地盯着它,忽然他仰頭狂笑起來,狠狠地將人頭砸在地上,用腳拼命踩它,直至把它踩得粉碎,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在盡情地泄,沒有一個人去阻攔。
十三郎渾身筋疲力盡,他跪在地上捂臉失聲痛哭起來,“大哥,打死你的狗王終於死了,你在九泉下可以瞑自了
十三郎悲傷地哭着,良久。他毅然抹去眼淚對邵文達道:“主公替我報了血海深仇,我這條命隨時可以給他,請你說吧!主公要我做什麼?"
邵聞達點了點頭,沉聲道:“大人確實有重要任務交給你,此任務非你莫屬。”
……
兩天後的下午,朱棣的大隊抵達了太原,他並沒有急着進城,而是在距北大營五里外紮下了營盤,他隨即下令,命朱高熙即刻來見他。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他的傳令兵來報,二王子病重,不能前來,朱棣冷笑一聲,想以裝病來博得自己的同情嗎?現在他心硬如鐵,就算兒子斷胳膊斷腿,也休想改變自己的決心。
“不管病得再垂,也要立刻來見我,就算用擔架也要給我擡來。”朱棣下達了最後通牒。
但朱高熙還是沒有來,他的藉口是腿骨斷了,擔架也無法躺小動一下就痛得要死去,朱棣對兒子的無賴惱怒之極,他不耐煩地一揮手,冷冷下令道:“向全軍傳達我的命令。從即刻起,二王子不再是山西都督,同時免去邱福副將一職,山西軍隊由我自領,命所有指揮使立刻前來見我。”
傳令兵再一次騎馬向大營奔去,此時天已經黑了,遠方大營在夜色中儼如一條蜷盤着的黑色大蛇,轅門前的兩盞大燈籠彷彿它的兩隻眼睛,在黑夜中格外地猙獰,朱棣站帳門前凝望着遠方的大營,不知爲什麼,他今晚竟有一種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