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難離井臺破,大將難免陣前亡,這既是規律,也是宿命。
看了一眼被捆成糉子、一臉血污躺在一邊的西蒙斯*庫恩,我的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難明感受。
西蒙斯*庫恩和他的兄長馬爾斯*庫恩錯了嗎?不,沒有,他們沒有錯!
他們所做的,就和其他千千萬萬西葡征服者一樣,畫地爲王、排除異己,將源源不斷的黃金白銀運回本國,所以他們沒錯。
但是他們也錯了,錯就錯在生在了錯誤的時代。隨着西班牙霸權的瓦解,原本建立在這套霸權之上的附着物都將崩壞,所以他們的失敗,只是坍塌的西班牙帝國微不足道的一角,僅此而已。
那天夜裡對西蒙斯*庫恩的突襲非常成功,夜色成爲了我們最好的掩護。只一個衝鋒,西蒙斯*庫恩的艦隊就在措手不及之間被我們鑿穿!
他們的船腹被我方艦隻的撞角撞穿,桅杆被巨大的震動折斷,水手們紛紛掉入海中,又或者與斷裂的船身一起沉沒,迴歸他們心中的家鄉——大海。
西班牙人的確以白刃戰爲長項,但那說的是西班牙正規的海軍,而不是庫恩商會這種遠離海外的民間組織。
就算他們有着軍方的背景也不行,畢竟加入了企業,誰會像軍人那樣捨生忘死呢?
短短的一個小時,庫恩商會的先頭艦隊就被我們悄悄的吃掉了。而良好的船隻機動性也讓我們得以隨時監控其主力艦隊的行蹤而不被發現,這就是戰爭勝負的決定性因素。
這裡我們遇到了一個難題——庫恩商會的主力艦隊過於龐大,我們的艦隊相對則顯得“渺小”。儘管排水量並不是決定戰鬥力的唯一因素,但是依然是不可迴避的主要屬性。
硬碰硬的話,即使我們能夠取勝,最終也必定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是我所不願意見到的。畢竟接下來我要面對的戰爭需要直面一個海洋國家,斷不能爲了一個商會去損耗自己的元氣。
怎樣才能分化削弱庫恩商會的主力艦隊呢?內部小規模會議上,拉克申給了我很好的建議!
圍點打援!
可以說,我們在這一點上不謀而合,利用已經被捕的西蒙斯*庫恩擺下一個局,等着馬爾斯*庫恩自己來鑽這個套子!
當然,就像厲害的中藥往往需要藥引,我們的計劃也需要一個引子。
於是就用到了石川五右衛門——這些年,新伊賀在馬六甲發展的很好,遠遠不斷的培養出新人,成爲忍者組織在海外的最重要據點。
這些人可靠、能幹,正在逐漸成長成爲伊賀與刃海的中堅力量!
石川五右衛門推薦了三個新人,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同宗同族,有着天然的血緣關係。
這三個人的名字並不重要,姑且稱呼他們零一、零二和零三。他們熟悉漁家的生活習慣,熟悉大海,也熟悉一名忍者應當具備的一切。
在濃密的晨霧中,庫恩商會躊躇不前,於是三人被派了出去,併成功的引導着馬爾斯*庫恩將他的艦隊開向了南北巴蓋島之間的狹窄水路,換句話說,開向了我們爲他們選定的墳墓之中!
在那裡,有我們事先安排好的水*雷,大量的,密密麻麻的,足夠毀滅對方整個艦隊的!但是隻有在這樣狹窄的環境裡纔有可能發揮最大的效果,三名年輕的忍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當他們從水下鑽出來,來到我遠遠停靠的旗艦之上時,巨大的爆*炸纔剛剛開始。
老塔克被我委派爲這次戰鬥的總指揮,很遺憾瑪維不在,他在新大陸幫我照看那裡的一切,所以就由老塔克幫他代勞吧!
馬爾斯*庫恩很明顯着急救出自己的兄弟,在情況不清的大環境之下,居然帶着主戰艦隊一頭扎進了狹窄的水道!
老塔克很緊張,也很憤怒,積壓多年的怒火一下子宣泄而出,卻依然沒有讓他喪失理智。
他緊緊握着拳頭,默默的望着遠方升騰起的火焰,冷靜的指揮着船隻進行着收割前的準備——至於留在水道外面的,則大多數是運輸船,這些船隻數量巨大,卻不足以對我們造成威脅!
當年,他的女兒死在庫恩商會的手裡,在抓住西蒙斯*庫恩之後,我出於大局考慮,沒有當時就與庫恩商會撕破臉,用深沉的忍換來了幾年的和平時間。
到了現在,形勢已經發生了根本的逆轉,西班牙的大傘已經破損,下面的貓貓狗狗自然是樹倒猢猻散。
換句話說,現在已經到了收割的時候,我把這個權利賦予老塔克,由他代表他自己與同樣遭遇的瑪維,去伸張屬於他們的正義!
這看似是我們對庫恩商會的勝利,實際上卻是世界大勢的必然結局。
這看似是正義的最後勝利,實際上卻是勢力角逐的地震餘波。
如果不是西班牙輸給了英國,只怕今天笑道最後的未必是我們。
如果真是那樣的情況,那我們只能希望一句話的應驗——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老塔克打的很穩,在衝入水道的庫恩商會主力全部陷入混亂的情況下,他依然穩穩的用外置位的火炮扎住水道的入口,卡住了進出的脖子。
最裡面的船隻,他打的不輕,卻也打的不死,就讓這些庫恩商會的戰船在烈火中苦苦掙扎,引誘外面的船隻進來,援助裡面的馬爾斯*庫恩。
這是繼第一次以西蒙斯*庫恩爲誘餌之後的第二次圍點打援,救還是不救?
如果前來救援,那就會陷入我們預先佈置好的大網,整個庫恩商會被我們越勒越緊,直至榨乾最後一滴鮮血!
如果不救,呵呵,失去了首腦的蟲子能跑多遠?等待他們的只能是一口一口被我們蠶食乾淨,就像軟刀子割肉,活得越久,承受的就越多。
這樣一來,整個庫恩商會陷入一種很尷尬的兩難境地,留給他們的選擇時間不多,卻又不得不選擇,而無論他們怎麼選擇,等待他們的都將是徹底的消亡!
每一秒鐘,都有無數的炮彈扎堆轟炸在庫恩商會的艦隊身上,在他們的船體上鑿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彈痕!
外面的運輸船則從一個多小時前開始遭到了清洗——除了扎住入口的船隻,剩下的所有船隻火炮開始遠程迫襲運輸艦隊。
用遠超正規軍的火力去襲擊一些連民兵都算不上的運輸船隊,結果可想而知。虎入羊羣,這四個字就足夠說明一切!
被卡在水道里的庫恩商會主力進退兩難,他們就像一隻困入了陷阱的猛獸,咆哮着,掙扎着,卻改變不了被獵人絞殺的命運。
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進入狹窄水道的庫恩艦隊基本損失殆盡,僅剩未沉沒的旗艦也並非因爲質量好,而是老塔克故意留着他們一命!
他要親手將殺死女兒的元兇揪出來,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看到這裡,我覺得其實沒必要再往下看了,歷史不會記住失敗者,只會記住最後是誰站在制高點上。
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充斥着的是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感覺。從歐洲連番大戰回來,再看這些小打小鬧,真的有種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的寥落吧。
戰鬥開始的很突然,持續的時間卻很長,其中大部分時間用在了追擊逃竄的地方運輸船隊上面。這些因爲利益聚合在一起的傢伙們,見到首腦被圍殲,立即呈鳥獸散,成爲了被我方艦隊追擊剿滅的最好目標!
等到戰鬥徹底結束,我並不關心那些庫恩商會頭目的結局,他們一定會死,至於怎麼死,那不是我應該操心的事情,自有老塔克會代勞。
我關心的是經過這一戰我們會獲得什麼,得到什麼,以及付出什麼。
在得到庫恩商會被徹底剿滅的消息之後,小彭斯很快扯起大旗,聯合所有總督給西班牙王室上書,說庫恩商會圖謀造反,已經被就地鎮壓,叛賊一黨已經在戰鬥中被格殺,本國勢力得到了有力維護。
但實際上,卻是我和小彭斯之間坐地分贓,重新劃分了整個南洋的勢力格局。
這個過程非常友好,原因很簡單——我需要小彭斯作爲門臉在前面擋風遮雨,而他則需要我們刃海在後面支撐,作爲堅強的實力和後盾。
所以整個南洋大的格局不變的情況下,原本由庫恩商會控制的範圍在實際上全部易主給了我們刃海,當然明面上卻是穿了大大小小若干個馬甲。
這樣做是爲了保護小彭斯,畢竟刃海帶有着比較濃厚的大明朝色彩,真的讓我們一家獨大,只怕又有人跳出來說三道四了。
水相比於空氣,升溫慢,降溫也慢,人心則要迅速的多。在庫恩商會隕滅之後不久,整個南洋就愉快的換上了刃海商會的大旗。
只是在我看來,這更像是一個股份制的商業聯合會。我們刃海作爲大股東,充分的享有整個南洋的貿易話語權。而以小彭斯爲代表的總督聯盟雖然股份上相對較少,卻擁有着地方話語權,而且,拿的是乾股。
這樣下來可謂皆大歡喜,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作爲我回到大明之前的最後一步,現已經完全穩定下來,成爲了我繼續前進的可靠後盾和保障!
老塔克向我請假,說要離開一段時間,並且要帶走馬爾斯*庫恩和西蒙斯庫恩兩兄弟,他準備去趟新大陸。
我知道,老塔克和瑪維之間一定有着自己的約定,他們要共同完成當年對親人夭折賭下的血誓。我同意了,對庫恩兄弟即將面臨的悲慘境遇也沒什麼更多的表示。
因爲,這本就是瓦罐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