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香氣瀰漫懷中溫香軟玉,李景隆雖然不捨但還是無奈起身,再不回方山就趕不及上早課了。爹爹今年沒有出征,要是書院告到家裡,自己怕是有的罪受了,爹爹打起人來可比趙德勝下手狠多了。
“小公爺,這就要走了嗎?奴家給您穿衣梳頭。”懷中美麗的少女悠然轉醒,年齡不大看着不過十四五歲,雖然未施粉黛卻難掩天生麗質,着實是個美人兒。
此女名叫阿蘭,是秦淮河上一個妓子,李景隆花高價給她梳攏,對其鍾愛有佳,常常在她這裡留宿。
“不用我已經穿戴好了,時辰還早你接着睡吧。”李景隆從荷包裡拿出兩錠銀子放在桌上,“這是給你的纏資,一個交給老鴇子,一個你自己留着。”
阿蘭顧不得天涼只穿着一件肚兜兒從牀上起身,從後背抱住李景隆把並不算飽滿的胸脯緊緊的貼上去,“奴家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前幾天小公爺沒來,媽媽就說小公爺不喜歡奴家了,要奴家接別的客人。奴家雖然妓女但也知道廉恥,既然跟了小公爺生小公爺的人死是您的鬼,身子不能讓旁人給污了,就拿了私房銀子給媽媽這纔沒有被逼着接客。”
中二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有一個女人把他當成天,他就真的以爲自己是一片天,李景隆拍拍他的手,道:“你再忍耐些時日,等我手頭方便了就把你贖出來。”
捧過阿蘭的小臉親了一口,李景隆就出了屋子,走之前還不忘了把老鴇子叫來臭罵一頓,這才大搖大擺的出了青樓。
天色剛剛的擦亮,街面上有很多挑着擔子賣小吃的已經忙活起來,他買了兩個剛剛出爐的芝麻燒餅,一邊吃一邊往城門走,那邊有車船可租了回方山。
“李景隆。”旁邊的巷子裡面突然有人輕聲喊他。
李景隆扭頭望去,只見巷子裡面確實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是誰在喊我?”
“是我,你過來。”巷子裡面的人在此的衝他招手。
“你他孃的是誰呀,鬼鬼祟祟的……”李景隆罵罵咧咧的走了過去,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更何況是在應天他自己的地盤。
誰知剛剛的走到巷子口,身後就有人把他摁倒在地,手腳被人用布條緊緊的綁住,他心頭一驚,只以爲是碰到綁匪了,正要叫喊一團麻布塞進的他的嘴裡。真是動不得也喊不得,幾個大漢夾着他直把他塞進一個大木頭箱子裡面。
嘭!箱子被重重的合上,周圍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和死寂,李景隆驚恐的踢打着箱子,箱子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可卻沒有人來救他。
木箱子似乎被裝到了馬車上,然後急速的馳騁,停下來又被裝上船,船身劇烈的起伏,可見水面上的波浪很大一定是在過江了再後又被裝上了馬車。離開應天了?這一刻李景隆覺得自己完了!
又顛又餓,掙扎了半天的李景隆疲憊不堪,不知道何時慢慢的睡去,只希望醒來時發現這只是一場噩夢。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的鼻子癢癢,似乎有人騷自己的鼻子,李景隆緩緩的睜開眼,視野中有微弱的光火,隱約的看到一張黑漆漆的臉正趴在一旁死死的盯着他。
忽然想到自己的處境,李景隆心中咯噔一下,蹭得坐了起來了,縮在在牆角,手中的被子緊緊的裹在身上,一雙眼睛骨碌碌的亂轉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似乎是一間土坯茅草房子很簡陋,屋子裡的擺設也是十分的簡單,一張木牀,一張桌子兒子,桌子上面放着一盞油燈,燈火如豆,把屋子照得一片昏黃。
那張趴在牀頭黑漆漆的臉卻不是窮兇極惡的匪徒,而是一個扎着沖天小辮的男童,約莫六七歲,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自己,“你醒了?”
很熟悉的口音,李景隆完全聽得懂,因爲他的爺爺李珍說話就是這樣,包括他的爹爹同樣有這樣的口音,這是盱眙話李景隆自己也會說。
“你……你是誰?”李景隆緊張的問道。
小童歪着腦袋笑嘻嘻的道:“俺叫小栓,你叫什麼?”
“呵呵……”李景隆冷笑一聲,“你們把老子抓來,還不知道老子叫什麼?看我不打死你個小混蛋!”
李景隆隨手抓住枕頭朝着那小栓扔了過去,小傢伙機靈的躲開,笑嘻嘻的道:“嘻嘻……沒打着沒打着……”見李景隆舉着拳頭下了牀,小栓驚叫一聲抱頭鼠竄,“他醒了,他要打我!”喊叫着出了屋子。
見小童去找大人了,李景隆連忙的從地上抄起一條小板凳在手裡,只要綁匪進來,他會立刻讓對方的腦袋開花。
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隱約的有兩個人朝着屋裡而來,李景隆手裡那已經要扔出去的板凳,硬生生的收了回來,因爲來得同樣不是他想象中滿臉橫肉彪形大漢。
一個是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另外一個是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見李景隆手中高舉的板凳,立刻嚇得抱成一團,倒是那小童一點也不怕指着李景隆道:“阿姐,奶奶就是他要打我!”
李景隆對三人視而不見,舉着板凳直接衝到外面,才發現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除了正屋,東邊還有一個草棚子,竈臺下面火光明亮,鍋上蒸汽朦朧散發着淡淡的糧食香味兒。
此刻李景隆肚子要餓扁了,也沒有心思吃上一口,舉着小凳子四下裡打量一番。透過低矮的土牆,可見外面是一樣的土坯茅草房子,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雞犬之聲隱約可聞,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土匪窩子。
李景隆心頭一喜,高呼一聲將手裡的板凳扔到一旁,直接衝向門外院子的角落一陣狂吠,一條小小的狗兒朝着李景隆衝了過來。
李景隆一擡腳把那小狗兒踢飛,推開籬笆門撒腿,身後只聽見小栓大喊道:“小黃,俺的小黃!壞人,你是個壞人!”
這真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村莊,看起來比應天周邊的村莊更窮些罷了,就着初升的明月,李景隆沿着窄仄的小路撒腿狂奔,耳邊盡是呼呼的風聲,不知道要去哪裡,反正他要跑的遠遠的就是!
在書院的足球沒有白踢,李景隆的身體鍛鍊的相當不錯,這一口氣得跑出四五里地去,回頭已經瞧不見剛纔的那村子。
“哈哈哈……逃出來了,想綁架老子沒門兒。”李景隆扭頭回望用衣袖擦擦汗水,繼續的埋頭快步趕路。
剛纔只顧着逃命還不覺得,現下李景隆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夜晚獨行,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周圍寂靜無聲,只有明月星辰作伴。
一陣夜風吹來,路邊齊膝深的荒草沙沙的作響,好像有人跟着他前行,後背被汗水浸得溼漉漉的隨之一涼,李景隆不由得的打了個寒噤。
“不怕!不怕!先生說過這世上沒有鬼的。”李景隆嚥了咽吐沫,正準備吹個口哨給自己壯膽,卻見前面的荒草叢裡面有兩個人影鑽了出來。
剛剛吹到嘴邊的一口氣,硬生生的嚥了下去,李景隆清了一下子嗓子,突然伸手往天上一指,“快看飛碟!”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見馬度常使這招擺脫幾個老先生的糾纏,挺好的用的,果然那兩個人自顧的往天上瞧。
李景隆扭頭就跑,剛剛轉過身才發現身後同樣有兩個人,結果好毫無疑問李景隆再次的被五花大綁。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我,我爹和我爺爺都是國公,我舅爺是當今的皇上,再不把我放了,老子一定把你們碎屍萬段誅你們九族……你們不就是要銀子嘛?我家有很多的銀子,要多少都行,只要你們把我給放了……嗚嗚……”
無論李景隆怎麼叫罵利誘都沒有人理他,最後只把一塊抹布塞回他的嘴裡,一個偌大的口袋直接將他兜頭罩住。接着他感覺自己被放在了馬背上,似乎在原路返回。
口袋被解開一張欠揍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小栓笑嘻嘻的道:“奶奶、阿姐,這人又被送回來了。”
老婦人在小栓的頭上敲了一下,“還愣着做什麼,趕緊的給他解開,一天綁了兩回也實在遭罪。”
繩子被解開了,李景隆這次倒是不跑了,一雙眼睛骨碌碌的將三人打量了個遍。
老婦人笑問道:“小哥別盯着咱們瞧了,有話直接問就是。”
李景隆表現的很冷靜,“那我可就問了,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老婦人道:“老身趙何氏,這是我的孫女翠花,還有我家獨苗小栓,是鄉間是農戶,這裡是臨濠府盱眙縣臨河鎮李家莊。”
“哦,果然是盱眙,原來是在老家了。”
盱眙就是指後世江蘇那個生產小龍蝦的地方,不過這個時候盱眙要更大一些,按照後世的地圖劃分的話還包括安徽滁州的一部分。臨濠府就是鳳陽府,只是老朱現在還沒有給它改名字。
說起朱元璋的祖籍,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想起鳳陽。其實不然,說法有很多有說句容的,有說盱眙的,甚至也有說沛縣的。
不管怎麼說老朱的祖上肯定在盱眙生活過,因爲老朱的爺爺朱初一埋在這裡,後世就有一片輝煌的明祖陵爲證,而且曹國公主也就是李景隆的祖母也嫁在在這裡,至於濠州鍾離不過朱元璋的老爹逃難的落腳地方。
一想到自己到了老家,李景隆心中就安穩了大半也有了底氣,喝問道:“你們爲何要抓我?”
“這位小哥,你弄錯了,你看我們三人都是老弱婦孺,如何抓得了你。今天下午村子裡來了幾個駕車的漢子,說要把你寄養在老身家中半年。老身原本是不同意的,可他們卻說只要做了,就能免了咱家這幾年積欠的賦稅,老身貪圖好處就將你收了。”
“呵……他們的話你也信?就不怕他們是土匪,你們這是助紂爲虐。”
老婦人點點頭,“他們一個個騎馬駕車提刀帶槍的,看着都是有能耐的,不至於騙我這個半瞎眼的老婆子。再說這年頭那兒還有土匪,到處都有田可種,誰還幹刀頭舔血的買賣,反倒那幾位瞧着像官面上的人。”
小栓搶話道:“是哩,他們都是好人,不光給了我兩個燒餅,還給我幾個大錢哩,倒是你纔像是壞人。”說着從腰裡掏出幾個銅錢在手裡晃得叮噹作響,可惜只得瑟了一下,手裡的大錢就被姐姐搶了去。
李景隆聞言猶如醍醐灌頂,是的,一定是官面上的人!他在應天城被擄時是在清晨,雖然說城門已經開了,但是那個時間的盤查還是挺緊的,而他一直在踢打木箱子那麼大的動靜,城門的士卒會聽不見?除非有人讓他們裝聾了!
李景隆以前說話幾乎不過腦子,可是自從上了幾堂姚廣孝的課已經開始成爲一個陰謀論者,眼下的處境更是讓他不得不往這方面想。
一定是爹爹政敵要綁架自己讓爹爹拿利益交換,之所以把自己送到盱眙來,就是爲了爹爹猜不到藏身之地。至於有能力控制應天城門守衛的人,除了郭英還有誰,他可是寧妃的兄長……
嘶!李景隆倒抽一口冷氣,他覺得自己發現了事情的真相,難道是寧妃對娘娘使得陰謀詭計?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知道李景隆的一系列的推斷,李文忠八成會感到欣慰的,雖然兒子混賬了一點,可還是有幾分腦子的。
咕咕……李景隆的肚子突然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響,早上他買的燒餅只吃了幾口,剩下的估計是進了小栓的肚子,辛苦一天此時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翠花端了一黑陶碗過來放在桌上,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菜,還有一個貼麪餅子,上面被小小的咬了一口,看大小八成是小栓的傑作。
“家裡沒什麼好東西,小哥你就將就着吃些,明天再給你弄些好吃的。”
此刻正爲子虛烏有的天大陰謀而煩心的李景隆哪有什麼胃口,“我李景隆就是餓死,死外面,從這裡跳下去,也不會吃你們一點東西!”
“嗯,真香!”片刻後李景隆伸着舌頭舔了舔碗底。
不知道最後的梗,大夥看明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