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方的手抓住自己的腕子的那一刻,安虎子身子一扭就順勢掙脫,同時擡腳朝着對方的橫掃過去,對方連忙的舉臂格擋,這一腳力道很大,雖然擋住仍掃他身形踉蹌,直到撞在牆上才止住了身形。
安虎子此刻已經抽出了繡春刀,抵在了對方的胸口上,冷聲喝問道:“什麼人,敢來觸咱們錦衣衛黴頭!”
對方是個身形瘦弱形容猥瑣的年輕漢子,被安虎子用刀制住也不露怯色,亮了亮腰間的腰牌,“別緊張,自家人!”
安虎子一把將拿腰牌扯下來,拿在手裡看了看又扔還給對方,同時收刀入鞘,“既是自家人,爲何下手陰俺!”
“嘿嘿……不是陰你,不過是想試試你的本事!”猥瑣漢子將腰牌重新揣進懷裡,“只以爲你是個從皇家書院裡出來,不曾想手腳上的功夫還不錯!”
“俺是從書院出來的不假,可俺不會讀書,武術的選修課倒是常拿第一!”
安虎子是在吹牛,他不僅文化課差,武術課的得分也不怎麼高。他發現宋克教的功夫練起來雖然好看,可真正打起來好使的也就那幾招,於是便只揀了那幾式苦練。
因爲拳腳套路打得不夠標準規範常被宋克扣分,他的武術選修課得分堪堪及格而已。安虎子說的第一,是在武術課的實戰對抗中一拳一腳打出來的,這是他唯一能在書院裡面顯擺的了。
“功夫怎麼樣倒是不重要,我這裡有一件重要的差事交給你做!”
“你是哪個,憑什麼給俺分派差事,劉總旗是俺的上官,你直接找他就是!若是沒旁的事,俺就回家了。”
“嘿嘿……我與你一樣都是校尉,自然沒有權利分派給你任務,可是我的上官身份不一般,劉總旗拍馬也不夠格,有我的上官提攜你日後你前程無量啊!”
“俺以後混得再爛也是個百戶,前程壞不到哪裡去。既然他讓你來找俺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俺就跟你去見見他!”
“識相,有前途!”猥瑣漢子豎了個大拇指,“你這馬兒不錯!”
“不是俺的,是劉總旗的,今天俺出城問他借的。”
“姓劉的爲人最是刻薄吝嗇,這般照顧你還不是因爲你有個世襲的官職,要不了一兩年就爬到他頭上了,這是提前與你結個善緣!”
“嘿嘿……你們倒是把我查得清楚。”
“嘿嘿……不然怎麼敢用你,這邊走。”
兩人穿街過巷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這是我家!”猥瑣漢子說了一聲就推門而入,帶着安虎子直奔廳堂。
只見廳中有一人端着茶碗閉目安坐,猥瑣漢子立刻上前單膝叩拜,“屬下將人找來了!”
安虎子一眼就認出這人身份,一掀下襬忙上前見禮,“卑職安虎子見過楊僉事!”
楊書平也不讓他起來,只問道:“你到錦衣衛也有幾個月了,可都學到了什麼?”
“回僉事,蒙劉總旗悉心教導,卑職對追蹤偵緝、逃匿隱藏、化妝潛伏、嚴刑逼供已是略通皮毛。”
“呵呵……”楊書平拍拍手道:“倒是謙虛,從劉安遞上來的陳條來看,你可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僉事謬讚,卑職初出茅廬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少不得前輩同僚提點指教,更少不得僉事提攜。”
“會說話,到底是從皇家書院出來的。”楊書平這才起身將安虎子扶起來,“本官與你父親當年一同在平江潛伏,本就是生死兄弟,如今你到了我的手下,對你提攜照應也是分內的。”
“原是家父故人,那便是卑職的長輩,請容卑職重新見過!”安虎子再次拜倒,這次卻是雙膝跪地直把腦袋扣在地上。
“好,莫要多禮,起來吧!”楊書平虛扶一把,“本官這次找你來是有重要差事指派給你!”
“僉事儘管吩咐,刀山火海卑職莫敢不從!”
“好!本官沒有看錯人!”楊書平招了招手道:“附耳過來,本官要你去濠州虹縣……”
楊書平的話一句句的傳進耳朵裡,安虎子兩眼卻越睜越大待楊書平說完已是滿臉的疑惑狐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怎得怕了?剛纔還說要替本官上刀山下火海的。”
安虎子再次單膝跪地拱手道:“僉事將這差事當面告知了卑職,卑職便知道無論如何都推脫不掉的。只是想問僉事一聲,這是爲您辦差還是爲皇上辦差!”
“哈哈……”楊書平大笑道:“看着粗莽卻是個機靈的小子!本官明言與你也無妨,你這是在奉皇上旨意辦差。”
安虎子面色不動,心裡卻暗暗的長出一口氣,慶幸自己是站在更強大的一方,這才鏗鏘有力的回道:“卑職必不辱命!”
“好了,這就回去準備吧,記得向上官請假只說回鄉探親。”
“喏,微臣這就去向劉總旗請假,帶着妻子老孃回滁州老家,然後再隻身去虹縣。”
楊書平擺擺手,“你自己回去就好,妻子、老孃本官自會爲你照料,絕不讓人欺負她們。”
安虎子一拱手,“由僉事照料卑職便能放手一搏了!這就告辭了!”
“嗯!去吧!”
見安虎子出了門去,那猥瑣漢子才道:“僉事咱們有的是人手,卻爲何要招攬這些剛出籠的雛鳥,只怕不濟事啊。”
“咱們有多少人手你以爲姓韓的會不知道,名單都在他的手裡攥着呢。說起來這也怪本官無能,錦衣衛被他經營鐵桶一般,本官這些年對他唯命是從,沒培養出自己的人馬。
現在終於有機會扳倒他,手頭卻是無可用之人。重新招募已經是來不及,只好拿這些雛鳥頂一下了,濟不濟事的,也只能試了再說。”
“要屬下說,皇上大可不必這麼麻煩,直接將姓韓的直接抓了大刑伺候一番還怕他不招!”
“你懂個屁,咱們不同於那些外臣而是皇上的鷹犬,養了多年的狗尋常人家要殺了吃肉也得找個由頭,更何況是皇家呢,不然狗也會寒心不是。對了,讓你拿的軍籍呢。”
猥瑣漢子連忙的從袖子抽出一張紙來遞給楊書平,上面的人名的一欄赫然寫着“安虎子”,筆墨還很新鮮似乎做好沒多久。
楊書平拿在手裡,又從腰間的取了一盒火柴出來,嗤啦一聲火苗竄起,紅彤彤的火苗將他的臉映得陰晴不定。
“僉事……這……這……您怎麼把軍籍燒了!”猥瑣漢子張口結舌。
“他若是能回來,本官必定給他重新入籍,若是回不來的話留着也是無用。”
說話間院門又開了,一個精壯漢子帶着一個少年進了廳裡,漢子到了廳中對楊書平稟告道:“僉事,蔣瓛帶來了!”
少年立刻上前大禮參拜,“卑職蔣瓛見過僉事大人!”
“呵呵……”楊書平臉上露出可親的笑容,將地上的少年攙扶起來,“賢侄見外了,本官與你父親在蘇州共事多時是過命的交情,那年聽聞他死在楊憲府上連個全屍都沒有落下,本官痛心不已還大病一場,今日見故人之後長大成人,心中甚慰……”
現在來書院應考的學子早已不是洪武初年的那些人所能比的,大多數能考入書院的大多是十八九歲二十出頭年齡,再老的書院不收,再年少一點的水平不夠。
可今年卻有一名十歲幼童在成年人之中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來,搶佔了一個名額,雖然名次低了一點,可已經是十分了得。
看着榜單上倒數第一的那個名字,馬度心裡頭不由得暗暗讚歎,神童就是神童,這樣的妖孽果然不是尋常人所能比的。
黃富貴道:“各位先生可看完了,如果沒有問題就請山長用印,學生便拿去張貼公告。”
“不急,我還要改改!”馬度拿過毛筆把蘸飽了濃墨,在上面輕輕的一劃,就抹去了解縉的名字。
羅復仁一把握住馬度手,“玄重你這是做什麼,難道這人作弊了不成。”
“那倒沒有,這人清高自傲要他作弊還不如殺了他!”
陶安道:“難道玄重與他有過節,那就更不應該了!”
幾個老頭紛紛上來指責他,並且攛掇葉兌一起加入戰團,葉兌笑着往下壓了壓手,“諸位先生誤會玄重了,他並非是徇私而是愛才!羅先生你猜猜你的這位小老鄉年歲幾何,只管往小了猜,呵呵……”
幾個老頭兒都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葉兌的意思,羅復仁捻着鬍鬚笑問道:“十四歲?”
見葉兌笑着搖頭,羅復仁又道:“十二歲?”
“十歲!”葉兌從袖子裡面抽出一張試卷來,“他的卷子我專門讓人找了出來,諸位先生看了絕不會相信這樣的書法和文章竟出自一十歲小童之手。”
那張試卷在幾個老頭的手中轉了一圈,而後面面相覷,不可置信的問:“當真是十歲小童?”
葉兌點點頭,“老夫親眼所見確實是一名十歲小童,年紀雖小卻已有十分的傲氣,老夫也有惜才之心故而把他的名次往後壓了壓,卻不及玄重心狠手黑竟然直接給抹了。”
羅復仁嘆口氣,“若真是如此,玄重這麼做便沒錯,總是爲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