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得功是一個跋扈的人,而且非常跋扈。
他可以當着朝廷宣旨官直接掀桌子,可以大聲嚷嚷自己的各種不滿,但是黃得功絕對不會對敵人妥協,更不要說投敵叛國。這是一個隨姓的人,屢屢的鬧脾氣屬於天姓使然。在明末的這些大將中,他和周遇吉的軍隊是最敢於作戰,也是軍紀嚴明的隊伍,而在後來,隨着黃得功的犧牲,他的軍隊才投靠了滿清。
真實的歷史上,江南有兵力最強盛的四鎮,而在這四鎮中,黃得功是唯一被留在長江防線內的軍隊,這足以說明皇帝對黃得功是完全放心的。在清軍攻佔南京的時候,南京城的官員勳貴紛紛投降時,弘光帝朱由菘逃跑,第一個投奔的人就是黃得功。
黃得功現在駐守的儀徵距離揚州只有四十里,這個儀徵是一個好地方,儀徵西接南京,東連揚州,南瀕長江,與鎮江隔江相望,北部與安徽省滁州天長市接壤,這是一個重要的軍事要地。歷來經濟發達,人文薈萃,古有“風物淮南第一州”之稱,是這個時代重點的商業城市之一。
這個儀徵不缺糧餉,加上黃得功軍紀森嚴,百姓見到十幾萬大軍到來,除了看熱鬧,竟然沒有人害怕。看來黃得功很有民心,這也算在官軍中屬於頭一份。
在黃得功手下的幫助之下,龐大的隊伍經過了很久才安置妥當。
老友謀面,加上在這非常時刻,一頓歡迎酒宴自然難免。黃得功是一個厚道人,很多周遇吉手下將領都認識,他幾乎把周遇吉軍中的百戶以上將領全部請到了儀徵城內,隨行的還有許多他手下的重要將領,那些跟隨周遇吉而來的文官當然也不能怠慢,無數的文官武將就這樣蜂擁到了儀徵城內。
文官和武將不是一個概念,酒宴自然要分開,無論何時,武將都是豪爽的,文職官員在公衆場合則要講究一個持重。酒宴還是武將們最痛快,酒喝如同鯨吞,菜吃的滿嘴流油,講究的就是一個痛快。
開始推杯換盞,酒桌必須互相禮敬,要有上下尊卑,黃得功和周遇吉所在的酒桌都是雙方最高階的將領。周虎臣是晚輩,他不能和自己的父親同席,所以被安排在了另一桌。
酒酣面熱之際,周虎臣跑了過來。
這是禮節,周虎臣不但要敬黃得功,還要和他的手下將領互相結識。周虎臣當然要和這些將領認識一下,以後互相扶持的地方很多,這無疑是拉近關係的最好時刻。
周虎臣首先敬過黃得功,痛快的幹掉杯中酒,黃得功開始說介紹:“這是周帥的長公子小虎,大名虎臣,字炳翰,這可是有名的京中虎,大家不用客氣,小虎是我扛着長大的,都來喝上一杯。”
周遇吉的長公子,大家都要給足面子,除了黃得功和周遇吉,所有將領都站起了身。
“這位是田雄田副將,這位是參將馬得功,這位是......”黃得功開始一個一個的介紹自己的手下。
好吧,這首先介紹的兩位周虎臣有印象,還很深,應該說是另一個記憶中有印象很深,這兩人都是叛將,後來還捉住了弘光皇帝送給了建奴去邀功。
不過,這兩位以後恐怕沒有機會做叛將了,有周虎臣在,這兩位想要做叛將恐怕很難。
酒足飯飽,筵席終於結束了。
酒喝得最多,黃得功和周遇吉都滿面紅光。回到營中,與衆人拱手寒暄道別,黃得功自然還要和周遇吉促膝長談一番。
兩人談的肯定是軍國之事,作爲直系晚輩,周虎臣也不用客氣什麼,他坐在一旁開始旁聽。
既然周遇吉來到了江南,就要對新朝和時局進行了解,黃得功自是知無不言,他開始對朝局和兵事部屬進行詳細的訴說,周虎臣端着杯茶一直未曾插言,他只管豎着耳朵進行了解。
馬士英果然上位了,而那些東林君子好像在朝堂現在還算混得不錯,顯然,這個馬士英這時還沒有與這些東林人士徹底撕破臉皮。而弘光朝的四鎮則是駐守在地方,黃得功進封爲靖南侯、高傑爲興平伯、劉澤清東平伯、劉良佐廣昌伯。黃得功駐真州(儀徵)、劉良佐駐壽州(今壽縣)、劉澤清駐淮安,高傑駐瓜州,現在好像去了徐州。世守武昌的左良玉雖然沒有參加定策,但他兵多將廣,也進封爲寧南侯。
在黃得功的口中,周虎臣知道,這四鎮的兵力和戰鬥力以黃得功和高傑最強,而且,黃得功和高傑之間還有一些芥蒂。
很快,黃得功就有些幸災樂禍的說起了高傑的事情。原來,高傑受命安頓家口於揚州城外然後統兵北征徐州。可是,高傑貪圖揚州富庶,要求將家口安置於城內。揚州的百姓見高傑部下士卒在附近村莊到處搶掠焚殺,“煙火蔽曰”、“殭屍遍野”,紛紛罷市登陴,不讓高軍入城。高傑惱羞成怒,下令攻城。揚州進士鄭元勳從中調停,同高傑面議只讓官兵家眷安置城內,不在城內駐軍。不料揚州百姓羣情激憤,當場擊殺了鄭元勳。負責江北防務的督師大學士史可法親自跑到揚州城外的高傑軍營裡,婉轉勸說。這個高傑對史可法極端不信任,最後,經過反覆磋商,把揚州附近的瓜洲作爲高傑軍家眷的安頓之地。
朝堂的事情現在沒有辦法理會,也左右不了任何事,周虎臣對這位名揚後世的史可法有些感興趣,因爲他要去揚州自然難免和史可法打交道。
“伯父,史閣部現在在何處?”周虎臣插了進來:
“史督師負責整個江北防務,誰知道在哪裡?”黃得功對被排斥出朝堂的史可法看來沒有什麼特別尊重,他這個從龍之臣實際上是馬士英的人。
“那伯父,我要去揚州會怎麼樣?”周虎臣果斷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黃得功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若是萃庵帶軍去揚州,恐怕會讓揚州的官員和百姓開城相慶!以萃庵大勝李自成和力戰建奴的威風,揚州人恐怕會瘋狂吧!”
黃得功根本就沒提什麼周遇吉進入揚州的軍紀問題,他和周遇吉屬於一類人,他們的軍隊和高傑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百姓最重要,甚至比那些官員重要,這是天經地義,劫掠百姓的事情根本想都不要想。實際上黃得功一直在和別人競爭,他也想進入揚州,現在周遇吉來了,他進入揚州比別人要好得多。無論從戰略和個人角度,周遇吉的到來對黃得功都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
“那就去揚州,和伯父的大軍正好較近,也算有個照應!”周虎臣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這...朝廷那裡怎麼說,總要有說法......”
“只要揚州歡迎,誰管得了我?我進了揚州,誰還敢把我轟出來不成?”周虎臣一撇嘴:
“果然是京中虎,霸氣!揚州不錯,伯父支持你!”黃得功算是明白了,他的所謂跋扈弱爆了,這位纔是跋扈,完全無視那些什麼規矩,就是一個標準的先下手爲強,先斬後奏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