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這個樹林中埋伏了一天半的時間,斥候放出去了足有十里,建奴的回師隊伍仍舊沒有出現的消息。
周遇吉已經有些焦急,由於天氣過於寒冷,但又擔心暴露,士兵無論舉火、做飯都非常小心,尤其是晚上,這個季節太冷太難熬了。好在建奴的入寇讓周邊風聲鶴唳,沒有人煙也就自動屏蔽了消息,軍隊暴露的可能姓很小。
大明現在到處透出腐朽與怯懦的氣息,兵事頹廢的令人絕望,這個國家現在多麼需要有人站出來!可週遇吉左右不了什麼,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要在臨走前讓那些人知道,大明還有一個敢戰的周遇吉,有一支敢戰的軍隊。周遇吉要給建奴一些顏色,他要讓建奴知道,大明有敢戰的軍隊,有敢戰的將領存在。
周遇吉這個山西總兵得來不易,爲了皇帝的信任,同時也是爲了報答張國維老大人的知遇之恩,爲他的就任兵部尚書增加一些底氣,周遇吉現在不惜一戰。
兒子周虎臣到來的消息讓周遇吉再次增添了一些煩躁,其實,除了以前惹是生非,周遇吉對這個長子現在已很滿意。兒子與他年輕時是如此相似,健壯,從不畏懼一切。而且,這個小老虎現在改變了很多,最近變得好像更加多智,無論是兵事理論還是練兵總是頭頭是道。還有在離開京師的時候,周虎臣竟然能夠在兵部尚書張國維老大人那裡討到如此多的裝備,雖然後來周遇吉知道兒子賄賂了武庫的官員,但是,這個兒子的確已經成長,他知道利用自己的一些資源獲得最大利益。
也許,這個成長起來的小虎,他在將來比自己更加具有統帥的能力!
“參見父親!”在周遇吉感慨的同時,周虎臣來了:
這個樹林不太大,裡面的枯枝敗葉也不算太多,顯然是被附近的百姓借去越冬了。周虎臣很快的就穿過了樹林,來到了樹林的最南端,也打斷了周遇吉的思緒。
“起來吧!既然來了,就跟在我的身邊吧!”
周遇吉對兒子的肆意妄爲已經有些習慣了,兒子的馬上之術也算放心,既然來了就來了,他將來必定要叱吒在疆場,鍛鍊鍛鍊也好。這次行動看着是一次危險的以卵擊石,其實周遇吉心裡最清楚,這只是一次偷襲,只是教訓一下建奴,想取得大勝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他會量力而行,實在無法取得戰果,他就會藉助騎兵的機動力選擇脫離戰場。
“是,父親!”站起身,周虎臣這次很謹慎,他乖乖的來到父親身邊。
這是周虎臣唯一畏懼的人,周遇吉太剛直了,剛直的近似於迂腐。可是,這就是周遇吉,天下獨一無二的周遇吉,值得人敬仰的英雄周遇吉。
能夠成爲周遇吉的兒子,周虎臣也就是林覺,他很驕傲,周遇吉是他心目中的戰神,一個捍衛國家的英雄,一個無所畏懼的真正軍人。他要去改變周遇吉的命運,要改變他身邊所有人的命運,因爲,周虎臣現在已不再是那個魯莽的少年,他擁有的那個靈魂在徹底甦醒。
周虎臣知道這個地方是楊柳青,而楊柳青之戰的最終結果就在他的腦海中。
這是必勝的一戰,也是歷史上周遇吉有生之年與建奴的最後一戰。擁有了兩種記憶的周虎臣這一年來一直在改變,他在改變自己的姓格,也在改變身邊的人。而周遇吉這些忠心的下屬,他們也在慢慢變的改變,儘管不專業,可週虎臣一直在用自己的知識與小伎倆讓這支軍隊變得強大。周虎臣相信,有了他的存在,這支軍隊只會比歷史上的那支軍隊更強,他相信,這支鐵血軍隊也會擁有另一個結局。
“前面兩裡就是楊柳青的流口,這是建奴回師的必經之路,小虎你來說說,我軍如何掌握這個突襲的最佳時機,還有,我們隨後應該採取哪些戰術?”
周遇吉顯然在考驗兒子的指揮與戰場執行能力,在將來,這支軍隊將屬於他的長子,他需要自己的兒子成爲一個將軍,成爲一個卓越的指揮者。
“父親,得到建奴隊伍的確切消息了嗎?”周虎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了現在的戰報:
“線報的消息可能不太精確,但根據偵緝到的情報來看,建奴的回師隊伍恐怕不下五萬人。”
“父親,人數如此之多,成叔說得對,那就必定不是建奴的主力,應以輔兵爲主。所以,孩兒認爲,我們應該首先放過建奴的先頭部隊,然後看準時機突襲建奴的中路。建奴的隊伍很龐大,中路的防守必定會是最薄弱的地方,而建奴隊伍中間必定是那些被擄掠來的大量人口與大批財物。因此,我們必須盡力攻擊中路,然後要迂迴作戰,不停的迂迴作戰。我們是騎兵,要利用我們的機動能力,就像狗皮膏一樣,緊緊地粘住建奴的隊伍,一點點的削弱他們,讓他們得不到喘息之機。最後一點,若是建奴的騎兵過於強大,那我們只能是選擇退兵。”
“嗯...不錯,有長進!就是這樣,一點點的殺傷,緊緊地咬住,不停的攻擊,幹掉多少算多少!力量懸殊,不可能完勝啊!可惜...沒有後援,若有後援,我們就有機會擊潰他們,大勝可期!可惜了那些百姓與物資...我們的力量還是太弱了!”周遇吉對兒子的回答很滿意,與他的戰術意圖完全吻合,但他同時,周遇吉也很惋惜,這裡是自己的主場,卻沒有任何後援,沒有自己的友軍來幫忙,這種何種的無奈!
周遇吉仰起頭看了看天色,隨後再次陷入思考;兒子很優秀,也算是一種慰藉,將來,也許可以在山西好好的發展,可以建立一支更強大的軍隊。
“其實..父親,小虎明白,我們會是勝利者,但也是失敗者!”
周遇吉不解的看着周虎臣,這番話有些矛盾。
周虎臣看了看父親周遇吉繼續道:“我們的攻擊必定會讓建奴受到損失,但不會傷到根本,對於這場戰鬥來說,我們的小小勝利無關痛癢,所以我們還是失敗者!”
周遇吉緊緊抿起了嘴脣,兒子的分析完全正確。他怎麼會不明白,但他不甘心,可又無可奈何,也只能用這樣的一次戰鬥來證明自己。來證明他周遇吉忠於這個國家,他不是一個怯懦者,他的軍隊不是一支羸弱的軍隊。
“其實...結局已經註定了,無論如何,我們的功勞會被壓制,因爲...誇讚我們的功勞,會顯得那些人是那樣無能!這是我們的勝利,也註定會是我們的失敗!而且...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結局!”
那些人...那些人,幾乎囊括的絕大多數!周虎臣的話深深地刺激了周遇吉,他沉默着,臉上的肌肉緊緊的繃在了一起。這是作爲一名武臣的悲哀,可是,又能怎麼樣,一個人無能可以改變,可絕大多數都無能,誰能改變呢?也許離開京師本身就是一種解脫。
父子間的對話結束了,周遇吉突然意識到,兒子最近好像完全變了,他不再那麼莽撞,他知道了政治的殘酷,知道了靈活的應對一些事情,知道了他這個父親的難處。兒子開始用大腦思考,也許這就是成長的標誌,他不再輕易地去惹事生非,不再貪玩,竟然知道了去讀書,知道了與軍中將領互相溝通,知道了練兵的重要姓,知道了依靠關係爲自己去討要武器裝備、去借銀子。兒子讀的書比自己多,而頭腦靈活機智,也許...兒子比自己更加適合作爲一名統帥。
想到這裡,周遇吉搖了搖頭,兒子還是太年幼了,那個恩蔭的遊擊職位,衛指揮僉事,其實就是虛設,畢竟周虎臣還只十剛剛成年。
午時到了,士兵的午餐開始了,這種潛伏情況下的飲食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兩塊簡單烘烤的麪餅,幾口熱水就是全部。
士兵的飲食很艱苦,但再艱苦有一件事卻不能馬虎,士兵們要照顧好自己的戰馬。戰馬就是騎兵的的生命,他們要依靠戰馬與敵人作戰,而作戰需要強勁的馬力,在這寒冷的季節,戰馬的體力需要大量的糧食來維持。對於所有人來說,戰馬都是昂貴的,而優秀的戰馬更是難得,騎兵對於自己的戰馬就如同家人,他們會全力照顧自己的戰馬。
午時剛過,一支三十人的騎兵隊伍出現在了西側斥候的視野中。
那身鎧甲暴露了他們的身份,斥候很快的迎了上去,這三十人是周府的家丁。當時,周遇吉得到建奴入關消息時,正好行進至保定府的紫荊關,即將進入山西地界。由於周遇吉的這個臨時決定,所有的家眷與步卒只好在紫荊關等待這些騎兵。而由於周虎臣的私自行動,劉氏夫人不得不派出家丁進行追趕,這三十名家丁正是追隨着周虎臣的腳步來到了楊柳青。
三十名家丁加入,楊柳青附近再也沒有發現任何風吹草動,潛伏的騎兵隊伍再次開始焦急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