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用在延慶州一帶不斷髮起騷擾性的進攻,這些進攻雖然如同瘙癢,但卻讓駐守在長城上的清軍片刻不大安寧。
天津是一樣的情況,不過,和王德用率領的士兵在延慶一線有些有些不同的是,清軍是龜縮在城內,周虎臣與黃得功的手下在天津三衛城下一直在耀武揚威。這些士兵甚至嘗試性行的用迫擊炮向城頭來了幾下。由於周虎臣的叮囑,這些別有用意的進攻都是適可而止,完全等於不讓清軍安寧。
周虎臣的巨炮其實已經到了靜海縣,只是周虎臣沒有讓自己的炮兵進行真正的攻擊罷了,拿下天津很簡單,但爲了戰術的需要,周虎臣壓住了孟允和周謙這些人的蠢蠢欲動,因爲兩人總想轟塌天津城的城牆。
霸州。
漫漫荒野中不時會出現明軍斥候的影子,儘管明軍沒有進攻,但身在霸州的濟爾哈朗頭上的白髮茬子增加了很多,甚至那根細的不如小指的豬尾巴也白了很多。
皇家親情就那麼回事,濟爾哈朗不是爲博和託這個皇族的大將戰死惋惜,而是爲了那些損失的騎兵,周虎臣的炮火加上騎兵突擊讓八旗的騎兵損失太大了,讓整個霸州與天津的騎兵力量整整弱了一個層次。可以說,本來處於優勢的騎兵力量現在蕩然無存。當然,這還不是全部,濟爾哈朗知道天津守不住了,可明軍對北都的威脅讓清軍不得不守天津,周黃聯軍遲遲不拿下天津,這無疑等於是明軍對自己軍事力量的明顯分散之舉。
再次增援天津濟爾哈朗不敢,周黃聯軍進攻霸州怎麼辦?失去霸州就等於把明軍放到了北京城下,濟爾哈朗沒有這樣的膽量。
來自延慶州的消息讓濟爾哈朗更發愁了,漫長的內長城防線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可守禦漫長防線的士兵在哪裡?儘管有點少量的壯丁被補充進軍隊,可是。這些軍隊除了那些來自關外的丁壯,其他新丁能放心嗎?他們有戰鬥力嗎?
這無疑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局面,作爲大清攝政王,濟爾哈朗屢屢想要向多爾袞提出退出關外的建議,左思右想,濟爾哈朗最終也沒有膽量提這個建議。依靠謹小慎微生存的濟爾哈朗不敢提,因爲這個責任他承受不起。一旦退到關外,明軍會放過大清嗎?顯然,周虎臣絕對不會放,濟爾哈朗非常清楚。就是明廷想放過大清,恐怕周虎臣也不會答應。分崩瓦解的局面啊!難道大清國的末日到了?
天津。
明軍的圍困讓整個天津城的清軍頭上愁雲密佈,不是圍而不攻,是明軍故意在耀武揚威,不是明軍拿不下天津,而是在挑逗。明軍好像在等待圍而打援的機會,不久前的騎兵大敗後,一直沒有援軍到來,隨着時間延續。誰都知道天津不會有援軍了,這讓整個天津的守軍已經絕望了。
天津城內有一個總督府,這個總督府就住着天津巡撫,大清國天津巡撫駱養性。
駱養性曾經是大明崇禎朝的錦衣衛指揮使。也就是錦衣衛俗稱的都堂。錦衣衛是皇帝的直轄力量,作爲世襲的錦衣衛高官,作爲崇禎皇帝直轄力量的最高指揮,駱養性很無能。也很怯懦,更缺乏爲官的風骨。因爲駱養性已經投降兩次了,李自成進北京。駱養性用幾萬兩銀子買了一條命,而建州人進北京駱養性變得更乾脆,他直接降了,降的更徹底,還混了一個天津巡撫。
現在的天津巡撫駱養性可以說坐臥難安,因爲他與他全家的命運面臨着一次生死的抉擇。而且,明軍獲勝,他駱養性必定會遺臭萬年,那將是永遠無法洗刷掉的恥辱,歷史會把駱養性永遠定義在漢奸這個字眼。駱養性明白現在的局勢,他永遠成爲一個背棄祖宗,背棄國家的大漢奸爲期不遠了。
就在駱養性在自己的後宅因爲戰局坐臥不安時,一名下人來傳話,駱安求見。
駱安是駱養性三年前收的一名下人,很是精明,做事放心,現在是負責駱養性的田畝租賃等事宜,屬於一個外宅的管事。這個時候來求見,駱養性哪裡有心情見他。
“就說我說的,有什麼事讓他自行處理吧!”
下人出去傳話,可不久後下人卻再次跑了回來:“老爺,駱安說此事非老爺不能辦。”
“那...就讓他來見我。”駱養性實在是心情欠佳,他嘆了口氣,家中的瑣事他哪有心思去管。
駱安三十餘歲,貌不驚人,做事一向恭謹勤勉,不貪,這也是駱養性任用他的原因,駱安進門,下人迴避。
今天的駱安很令駱養性意外,進門的駱安沒有按照以往的恭謹態度跪下請安,也沒有了以往那種低眉順眼的態度,駱養性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露出的凌厲光芒。
“駱老大人,駱安本性周,名字叫周萬順,是潮河周萬江的堂弟。”
駱安的話出口,駱養性驚呆了。
作爲曾經的錦衣衛大頭目,潮河周萬江是誰駱養性很清楚,周萬江原姓田,叫田萬江,田萬江昔日是響徹密雲後衛的響馬賊,他不是在大明做響馬,而是在草原,也就是在長城外朵顏三衛的地盤劫掠蒙古人起家。昔日的田萬江名揚整個北長城一帶,帶領幾百手下兄弟以兇悍的殺戮揚名朵顏三衛的草原。後來周遇吉擔任京衛遊擊巡視長城,田萬江碰到了周遇吉,儘管田萬江不在大明境內劫掠,但他仍舊是賊,這個身份無法擺脫,官賊不兩立,作爲京營遊擊周遇吉當然不會留着田萬江這個麻煩。田萬江自然也不服當時名氣平平的周遇吉,可一個接觸,田萬江就被周遇吉帶領的騎兵打的落花流水,被一直追到了長城之外很遠。
田萬江就這樣被周遇吉打服了,後來成爲了周遇吉的家丁首領,並改姓周。
駱養性明白了,這個周萬順就是一個細作,他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邊,名叫駱安的周萬順本來就是一個曾經叱吒朵顏三衛的響馬賊,他是周遇吉父子的手下。
“是...周虎臣讓你來取老夫的性命吧?若是如此,駱...周壯士請下手吧...我駱養性自知該死,愧對大明,愧對先帝,愧對祖宗,死在名揚天下的周虎臣手裡沒什麼可說的!”
現在,屋內只有兩個人,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一個貌不驚人的下人,可駱養性明白周萬順的強悍,只要周萬順一伸手,他將死的不能再死。
“我只是替我家少帥傳些話,我家少帥說了,清可以改姓明,只要老大人洗心面革,我家少帥承認老大人曾經屢屢與我家少帥通信聯繫,一直在給我朝通報建奴的消息,老大人認爲如何?!”面對盡顯頹廢的駱養性,周萬順冷冷的說出了來意。
駱養性再一次驚呆了,哪裡還有什麼如何?周虎臣無疑給他帶來了一個巨大的驚喜,這個被從漢奸譜上除名的機會駱養性等待的太久了,久的駱養性做夢都會夢到周虎臣派人來向他傳信。
震驚之後卻是有些無奈,因爲駱養性手裡沒幾個人,他這個巡撫手裡僅有百餘人,還沒有幾個可戰之士,這些人對於清軍在天津的兵力來說無疑是老鼠面對羣象的區別,駱養性很擔心。
“老夫...對東昌伯的厚愛感激淋涕....但建奴盯的很緊,老夫難有大的作爲,恐怕...老夫會讓東昌伯失望!”
周萬順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我家少帥說了,今冬不取天津,老大人只要讓手下謹慎些,並慢慢靠近那些新附漢軍的軍官,其餘的事情我家少帥自有安排。明春,我家少帥取天津時讓這些人羣起響應即可,只要天津輕鬆而下,少帥會讓人送來老大人與我家少帥的通信。”
一向狠辣的周虎臣這次做的很厚道,不是他拿不下天津,而是要採取攻心戰術輕取天津,說白了,周虎臣需要的是民心向背,心向大明的天津,而不是一個被戰火摧殘踐踏過的天津。駱養性也讓知道周虎臣是一個一諾千金的人,能夠爲他作僞已經是天大的面子,周虎臣既然說就會做,眼淚嘩嘩,駱養性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舒暢,無比的舒暢,眉頭展開,駱養性對周萬順一拱手:“老夫慚愧啊!請周壯士稟知東昌伯,老夫...屬下知道如何去做,那些將領還是比較熟悉,雖然建奴防的有些緊,但總有漏洞可尋,請伯爺放心,屬下定不會讓伯爺失望!”
建奴不是喜歡用第四縱隊嗎!周虎臣同樣喜歡在內部打開敵人的城門,而且,周虎臣自信他比建奴做的還要好。駱養性只是其中一個例子,誰知道天津其它的新附漢軍將領有多少收到了周虎臣承諾。可駱養性知道一點,周虎臣的計劃已經展開,這龐大的漢軍力量一旦被在內部攻破,天津還需要什麼戰鬥?
間諜的作用很強,周虎臣會做,而且做的風生水起。這個天津不是第一個,延慶州同樣會做,保定會做,霸州會做,北京城曾是周虎臣的老巢,城內沒有他的人誰會相信。還有輿論的巨大宣傳力量,周虎臣相信,既然能夠被異族利用,那些投降者就不會介意被自己曾經的母國再次利用,只要給的條件足夠。何況,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的甘心爲異族統治出力,借勢而爲,周虎臣相信這些人會重新回到華夏的懷抱,攻破建奴內部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