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鶴鳴鎮往北十里的官道,有一個名叫太子窯的驛站,這個驛站的頭目名叫邸寬。
邸寬今年整整三十歲,山西因爲距離邊牆太近,因爲需要,這些驛站保持的還算完整。就要午時了,天很熱,邸寬懶洋洋的龜縮在自己驛站的屋內正在打盹。
“軍爺...軍爺!出事了!”
睡眼朦朧的邸寬一個機靈就蹦了起來,眼前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壯年男子,他皺了一下眉頭:“什麼事?說吧!”
“我兄弟被人打了,...估計現在被送到衙門了!”
你兄弟被送到衙門,被人打關我屁事!邸寬還以爲是什麼大事,這些民間的事情根本就與他無關,何況他一個不入流的小吏也沒有權利去管這些事情。
“自己去衙門吧!這裡是軍驛,民間的事情自有衙門處理!”邸寬放鬆下來,這些小民還真是什麼都不懂,他一個驛站的頭目,能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不錯了,管民間的這些瑣事,還不被衙門的大老爺給噴死。
“軍爺,我兄弟的事情不是民事,我兄弟...我兄弟是周大帥手下的騎兵!”
來人正是楚懷進,他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衙門有多黑他當然清楚,打了楚氏的族長,楚家的做法肯定是把劉二進送往衙門,後果很嚴重,自己傾家蕩產能夠把自己的兄弟撈出來就已經不錯了,而能夠解救劉二進的最好辦法無疑還是軍隊。
“周大帥手下的騎兵?你...確定嗎?”邸寬立刻精神了,若是真的,機會啊!
“千真萬確啊,軍爺!我兄弟劉二進是年前進入周大帥麾下,這次是回來探家,誰知道在鶴鳴鎮......”
瞭解了事情原委,邸寬有些昂奮了,那個周大帥或者周少帥若是管這件事就是自己的機會啊!
“你回去盯着點,我親自去一趟大同,周大帥的騎兵不能這樣被人欺負,回去等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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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虎臣現在也很昂奮,已經是傍晚了,天還是很熱,但擋不住工坊內所有人的熱情,因爲第一爐鋼出爐了。
出爐只是熔鍊的第一步,後面的工序還有很多,出了爐的鐵還要鍛打,這是一個繁雜而艱辛的過程,除了不停的加入一些特殊材料,還要不停加溫、鼓風。三十多名匠人四人一組一字排開,爲首匠人身邊就是一個小型加熱窯爐,這樣的天氣,窯爐周圍的溫度可想而知。這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匠人把鐵水均勻地澆淋到熟鐵料上,澆淋完畢後,停止鼓鳳,夾出鐵板,隨後就是不停的錘擊,目的應該是去除雜質。隨後,再加入一些材料,整個過程並不是一撮而就,好像還要要滲淋幾次才行。
這種冶煉方法在周虎臣眼裡並不高明,可這是在明代,這種冶煉方法已經屬於是一種非常高明的冶煉方式。周虎臣明白,這些方法就是讓渣、鐵分離,至於添加的材料應該是一些碳質材料,說白了,這個蘇鋼就是一種人工鍛制的低碳鋼。
“還要鍛打一個時辰,這兒太熱了,少帥您去休息吧!這煤精熔鍊的鐵最好用了,絕對會出最好的鋼,您一會再回來就成了!”匠首候遠山是掌控者,它的作用是掌控全局,掌握窯爐和鍛制的火候,再就是對成品鋼進行檢驗。現在,只剩下枯燥的鍛制,時間很長,天氣太熱,這位少帥還是先回去比較合適。
“可以讓匠人們休息一下,喝點水嗎!這也太熱了!”周虎臣的衣服已經溼透了,那些匠人的情況恐怕就是在熱浪洗禮:
候遠山笑着答道:“這不能停的少帥,鋼都有脆姓,一旦停下來就容易產生劣質鋼,再就是,很費火頭。熱些沒關係,匠人們都習慣了,您先去休息,不用擔心!”
這是專業人士,周虎臣自認很有超前的眼光,但絕對沒有他們的專業姓,在這兒熱一個時辰還不如去休息一下。
“唐四,去,讓伙房給作坊的人加一個肉菜,一會兒開飯我們一起吃。”
候遠山對周虎臣的善解人意趕緊道謝:“多謝少帥!您請自去,一會屬下派人去喊您!”這個少帥還真是一個禮賢下士的人,竟然要和匠人們一起吃飯,不愧是一號人物,如此待人,想不要這些手下爲他賣命都不可能,好手段!
周虎臣當然不知道候遠山給他的定義,呲牙咧嘴的遠離窯爐,清爽瞬間包圍了他。
太爽了!
這大熱的天,還是遠離火爐好啊!周虎臣邁開悠然的步子,他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地小憩了。
“少爺,一個來自山陰縣的驛卒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見您!”
來的正是太子窯驛站的頭目邸寬。
......事情的始末應該基本應該屬實,這個邸寬不敢說謊,這件事周虎臣必定要管,只是怎麼管而已。
“周濤去一下,讓孫大勇孫千戶過來見我!”也該到了給地方這些士紳一個下馬威的時候了,周虎臣決定了。
再看看仍舊恭謹的跪在地上的邸寬,還算不錯,半天的時間奔馳這麼遠來傳消息,還算有些能力:“明曰就下一個文書,邸寬調來大同吧!你把所有三關左近的驛站都給我理順一下,我需要最快的傳遞消息渠道,至於人手、馬匹馬你儘管挑選,度支會有人幫你,明白嗎!”
“屬下謝少帥賞識,願爲少帥效死!”
邸寬得償所願,這個結果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邸寬就這樣千恩萬謝的走了,不久後,孫大勇在夜色中昂首挺胸跑了過來。
簡單給孫大勇說明事情的原委,周虎臣的面色突然變得很嚴厲:“軍人的尊嚴不容觸犯!這件事孫千戶你知道該如何去做,明曰一早你就帶人出發去山陰縣,辦妥了向我回稟!”
看着面色不善的周虎臣,孫大勇當然知道怎麼做:“是,屬下明白,這件事屬下定會給少帥一個滿意的交代!”
孫大勇現在已經是騎兵千戶,這個把他在戰場上拉回來的少帥就是他的天,天說什麼就是什麼。就是造反,孫大勇也絕無二話,無外乎是一條命,何況這個任務除了在山陰縣衙可能會小有波折,剩下的就是對付一些地方豪紳,並沒有任何難處。
周虎臣的舉措就是要給這些地方鄉紳一點顏色,就是要立威。
這樣的舉措有着深遠的意義,它等於是周虎臣在樹立一種規則,周虎臣需要的是別人不敢碰觸它,並讓這個規則傳承下去。周虎臣希望,即使某一天,自己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這個規則能夠爲一種永恆,對也好,錯也罷,這無關緊要,周虎臣就是要這種規則成爲一種軍人獨有的特權,軍人的尊嚴——永遠不可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