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保留節目

第701章 保留節目

吏部尚書問題之所以如此受人關注,不僅僅是因爲吏部尚書這個官職太過於要害。

還因爲明年也就是萬曆二十一年是京察之年,等過完年,京師官場就要開始“人人過關”,而京察又是由吏部尚書和左都御史聯合主持的。

京察六年一次,上次萬曆十五年的京察情況就告訴了所有人,京察已經成爲黨爭工具。

當時的鬥爭從京師波及到了蘇州,首輔差點辭官,而後又接連死了蘇州知府和江南巡撫,還廢了一個二品欽差大臣,由此可見京察之激烈。

結果在這個年底,還有倆月就要開始京察時,年老多病的王天官卻臥牀不起,怎能不引起萬衆矚目?

這幾年仕途不順、從吏部文選司員外郎一路降到禮部主客司主事的趙南星本不想出面做事。

但是組織上要求他去遊說朝鮮國使節,不去不行。

因爲只有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觸朝鮮國使節,又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其實趙南星能理解組織上的苦衷,近五年來,清流勢力似乎一直在被壓制和削弱。

在前幾年最巔峰時期,清流勢力佔據着部院七卿之近半數,壟斷了吏部文選司和考功司大多數職位,掌控着禮部話語權,在科道也擁有三四十名言官。

而現在,清流勢力未必有最巔峰期的三分之一,這就是連續多年被放血的緣故。

而這次爭奪吏部尚書,就是一個反攻的機會!

只要能拿下吏部尚書,再加上已有的都察院實力,就能在明年京察掌握絕對的主動權,通過黨同伐異,讓清流勢力再次發展壯大!

最關鍵的是,恰好這段時間林某人不在京城,這是一個不可錯過的戰略機遇期。

爲了這個目標,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爲此有些人可能就要有所犧牲。

趙南星出面接洽朝鮮國使節尹卓然,就做好了被尹卓然出賣的心理準備,畢竟這是一個很有風險的工作。

但一個處境尷尬的禮部主客司主事,犧牲就犧牲了吧。

如果尹卓然肯合作,那就可以掀起一波輿論攻勢,策應對吏部尚書爭奪戰,所以風險還是值得冒的。

當趙南星走了後,尹卓然就收起了貪財之色,陷入了沉思中。

他真是沒想到,自己一個混日子的使節,居然有可能被捲進天朝上國的內鬥中?

但說起黨爭,尹卓然也是老手了,在朝鮮國內,他可是北人黨八大將之一。

三思之後,尹卓然派了親信去秘密拜訪禮部主客司的沈珫。

兩次出使大明,尹卓然已經非常清楚,在主客司的官員裡面,沈珫纔是林泰來的絕對心腹。

親信詢問道:“見了沈大人,該說些什麼?”

尹卓然指示說:“就說我身爲朝鮮國李氏陪臣,不得不爲太祖本宮被焚之事上表文,以全臣節,不過哭聲可大可小。”

收到尹正使的遞話後,沈珫稍加思索後,便猜出了些許內幕,這是有人希望尹正使大鬧?

不過沈珫並沒有立刻給出回話,他也要向社團進行稟報,恰好今晚就有社團會議。

會議由翰林院編修周應秋主持,這已經成爲一個約定俗成的場面。

雖然林黨的支柱是首輔、天官、大司馬這三角形,但林泰來不在時,負責居間聯絡的人卻是周應秋。

畢竟首輔、天官、大司馬太過於惹人注目,很多時候不方便行動,連內部會議都可以不用參加。

而用周應秋充當總聯絡人和內部會議主持人,也並非是林泰來刻意指定,而是在長期的鬥爭和實踐中,自然而然形成的情況。

第一是周應秋臉皮足夠厚;第二是周應秋騷主意最多、應變能力最強;第三是周應秋對林泰來態度最狂熱,隱隱然被公認爲“第一走狗”。

在這三項特質上,目前社團中沒有任何其他人能比得上週應秋,

故而當林泰來不在京師時,總聯絡人和內部會議主持人的重任,漸漸的就落到了周應秋身上。

本來負責這些的人是林泰來的實在親戚、好妻侄、吏部核心官員王象蒙,但不知不覺、潛移默化的就變成了周應秋。

甚至連王象蒙本人都覺得,周應秋確實更合適。

能憑藉天賦和實力取代“上層關係戶”,對此別人不服不行。

今晚會場在王象矇住處舉行,畢竟王家空間比較大,這裡當初可是戶部尚書宅邸。

在堂中已經點起了火盆,更新社骨幹成員三三兩兩的閒談,只有周應秋閉目獨處。

只有在九元真仙面前,周應秋纔會拿出最大的熱情,甚至狂熱到自己人都覺得過分的地步。

但周應秋與社團其他人之間,卻都保持着淡淡的疏離感,別人也都習慣了這一點。

“天色不早了,開始吧,有事說事。”周應秋忽然睜開眼說。

堂中暫時安靜下來,沈珫先開口,將今日朝鮮國尹正使的傳話轉述了一遍。

周應秋毫不猶豫的說:“讓他去鬧,儘管大鳴大放,越大越好。”

沈珫疑惑的問:“這是爲何?裡面有什麼門道?”

周應秋答道:“這裡面有些機密,已經向趙首輔報備過,暫時不便於在社團內公佈。”

於是沈珫便不說話了,社團有紀律,不該問的不問。

而後王象蒙開口道:“總算將文選司郎中擠兌走了,下面我就要爭取升爲郎中。”

周應秋說:“王前輩一定要拿下。”

王象蒙說:“盡力而爲。”

周應秋又說:“不是盡力,而是一定。如果放在正常時候,文選司郎中的爭奪必定十分慘烈。

但如今對家所有的精力都在吏部尚書上面,他們能用在吏部的全部資源都要用來爭奪吏部尚書。

所以競爭文選司郎中的壓力小得多,這也是王前輩你的良機,如果拿不下就太可惜了。”

如此衆人又說了幾件事情,將最近需要告知社團的事務討論完畢。

最後周應秋髮言說:“九元公曾言,每每他不在京師時,清流勢力總要小小的反彈一下,然後等他回京來收拾局面。

這雖然是戲言,但也是對我們的批評,我們必須要將這個批評牢記在心。

如今九元公又不在京師,而偏偏又遇到京察大事,我們一定要堅決守住陣地,牢牢的將對家壓制住!”

有人提醒說:“先不用說京察了,當前最要緊的是吏部尚書人選之事!”

周應秋迴應道:“這其實是一回事,是同一個戰役的不同階段!

據內應來報,清流黨人這次的計劃是,讓左都御史孫丕揚破例遷爲吏部尚書,同時讓戶部左侍郎孫鑨升爲左都御史,以達到同時掌握天官和總憲的佈局!”

當即有人罵罵咧咧,“又是這兩個嘉靖三十五年的老傢伙!”

當今朝廷中,除了久病臥牀的天官王世貞,就這兩個人的科名最早資歷最老。

似乎無論是什麼官職,這倆人都能跳出來爭,而且優先度還不低,至少能噁心一下林黨。

周應秋繼續說:“內應還透露了清流勢力的策略!這次他們可能盡力避免廷推,力爭請求天子直接直接欽點內降!”

其餘衆人無語,這到底是個啥內應?如此機密的事情都能知道?聽起來在清流勢力中地位不低啊。

但是這內應目前只與周應秋單線聯繫,別人再好奇也無從得知,礙於保密守則又不能詢問。

還有,清流黨人現在這麼慫了嗎?連廷推都想避免了?

雖說吏部尚書和內閣大學士一樣特殊,可以經由廷推也可以由天子欽點,主要看天子的想法。

但清流黨人現在就這麼害怕廷推麼?難不成被近些年的幾次關鍵性廷推給傷到了?

又有人主動問:“那我們又該如何去做?”

周應秋答道:“我們先推舉南京吏部尚書王弘誨!”

衆人對這個名字很陌生,而且感覺很莫名其妙。

雖然從南京選拔尚書也是一種正常操作,但這個王弘誨也不是什麼自己人,怎麼突然就要推舉這麼一個人?

周應秋強調說:“關於此事,我與首輔等高層人物都打過招呼,暫時不便透露更多。

請諸君相信,這次最後的勝利一定是我們的,一定要讓出徵在外的林九元放心!”

而後又過一日,朝鮮國正使尹卓然爲咸興本宮被焚燬之事上表文,叩請皇帝做主。

同日,尹正使又哭於長安右門之外,讓百官爲之動容。

而後就彷彿拉開了新一輪鬥爭的序幕,有言官上疏彈劾林泰來不顧他人宗廟,並且在朝廷進行了轟轟烈烈的禮法科普。

有人彈劾林泰來,就必然有人爲林泰來辯護,聲稱兵兇戰危險,出現兵火實屬正常,不宜爲此苛責。

與此同時,又有言官上疏言及吏部尚書王世貞多病,要求王天官辭職,朝廷更換吏部尚書。

這些場面不由得讓很多朝廷官員感慨,也不知爲何,近些年來每每到年底,朝廷就十分熱鬧,似乎年終大亂鬥成了保留節目。

雖然沒有去年同時更換三個閣老來得刺激,但圍繞一個吏部尚書爭鬥也算是小有看頭了,更何況這還是明年京察的前哨戰。

對於這些奏疏,萬曆皇帝也拿不出什麼具體看法,暫時留中不發繼續觀望。

其實只要不是大臣上疏鬧國本或者批評皇帝,萬曆皇帝的態度往往還是比較溫和的。

而後很多大臣將這種留中視爲“鼓勵”,又引發了新一輪的上疏。

在這輪上疏裡,不只是談論王天官自身問題,而且開始就下一任吏部尚書人選開始進諫了。

此時朝廷裡又有一種聲音很突出,那就是請求皇帝乾綱獨斷,破例遷左都御史孫丕揚爲吏部天官。

不得不說,這個請求其實還是讓萬曆皇帝非常心動的,成功引起發了皇帝的注意。

只要有可能,皇帝當然更願意內旨欽點大臣人選,展現出君主絕對權威。

只是礙於政治環境裡的各種限制,這種想法往往難以具體施行。

比如欽點之後經常會遭到外朝大臣的強烈反對,固然可以憑藉君權強行壓制下去,但過程也會太過於鬧心,讓皇帝感到不划算。

或者說,現在沒有大臣值得皇帝這樣不惜代價力挺。

所以想要真正達到“乾綱獨斷”的境界,非常考驗皇帝的政治手腕,嘉靖皇帝就擁有這種能力,但也是通過十幾年大禮議慢慢實現的集權。

而萬曆皇帝顯然不具備這種權術水平,也沒有這種連續十幾年進行佈局的耐心。

萬曆皇帝所有關於耐性方面天賦,大概都點在“賭氣”上面了。

雖然萬曆皇帝很崇拜爺爺嘉靖,但他和爺爺的區別可能就在於,嘉靖皇帝能堅持維持一個思路進行一二十年的運營,最終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而萬曆皇帝只會連續賭氣一二十年,無能狂怒之餘間歇性的抽風作一下子。

在林泰來眼裡,屬於又菜又愛玩,還經常玩不起。

歷史上萬曆皇帝一開始只是鬧國本,然後藉機賭氣不上朝,算是玩不起了。

等鬧十幾年被逼立了長子後,大臣以爲皇帝能消停時,結果又開始突破想象的更加擺爛。

竟然能連續十幾年對官員任命也留中不發,滿朝官職往往缺着一大半,內閣也動輒只有一個人辦事,讓朝廷動不動接近於癱瘓。

其實這樣對體制的破壞非常大,嚴重動搖了大明朝廷的威望和運行機制。

或許萬曆皇帝很多方面都可以洗白,但在破壞體制方面,真是沒得洗。

可以說,大明皇權的“神聖性”,就是嘉靖和萬曆爺孫兩個通過不同方式破壞掉的。

話說回來,這次本來萬曆皇帝對外朝“狗咬狗”興趣不大,但是有聲音請求“乾綱獨斷”時,就引起了萬曆皇帝濃厚的興趣。

甚至還想的有點多——這是不是一個好兆頭?這是不是一種政治暗示,有一些大臣想着“投靠”自己了?

能不能以此爲契機,讓大臣開始習慣於乾綱獨斷?

如果大臣習慣了乾綱獨斷,那麼以後再說起國本之事時,自己這皇帝是不是就能一言而決了?

想到這裡時,萬曆皇帝決定,用一種更積極的姿態,插手這次吏部尚書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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