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些日子,我給小殿下講課時,和他說了個故事,今天,我想把這個故事,說給殿下聽聽!”
“殿下……可願聽我囉嗦?”
趙晨躬身作揖道。
他知道朱標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說是亂作一團,但他還是要說,就要在這個時候說。
“說吧。”
朱標背對着趙晨,依舊望着城北的方向,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希望這件事情是真的,還是希望它是假的,只是趙晨胡亂猜測的。
“殿下登高望遠,知道許多百姓所不知的事情,學習過許多,百姓終生無法窺測的事情。”
“某一日,有一個旅行的旅人,他來到一處深山老林,見到了與世隔絕的食人族,那個部落只有幾十口人,過着與世隔絕,以人肉爲食的生活,茹毛飲血。”
“那是一羣還沒有開化的部落。”
“那個旅人,因爲自己的國家,爆發了戰爭,捲入戰場中,死了幾十萬,上百萬,乃至千萬人,他是逃難去的那裡。”
“當旅人見到食人族長的時候,他跟食人族的首領說,在旅人的國家,死了很多很多人。”
“而那個食人族首領卻問道:你們也吃人肉?”
“旅人說,我們不吃人肉,人肉不能吃,說了一大堆的大道理給食人族首領。”
“食人族首領卻和那個旅人說,你們不吃人,爲什麼要殺人?”
“旅人沉默了,故事也結束了!”
“殿下認爲,食人族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他們吃人,可他們卻不會因爲自己吃人,而去胡亂殺人。”
“可我們這些開化的人,懂的禮樂尊卑,懂的詩詞歌賦,懂得醫卜星象,懂得治國安邦。”
“卻直接或間接,害死了無數的人。”
“看上去,食人族更殘忍些,他們把人肉拿來吃,可反觀我們這些開化的人……”
趙晨當初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也是深受感觸,他無法去追查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但從這個故事中,卻能看出來,人類社會的本質,只是我們更文明,更體面,事情做的更縝密罷了。
“這個故事,倒是有點意思。不過,你和我說這個故事,是說我把天下百姓當作牛羊?”
朱標反聲質問道。
“殿下當然不會,因爲殿下需要保證民心的歸宿,需要維持朝廷的傳承,需要保證皇位的繼承,能爲天下百姓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也是皇帝的追求。”
“但殿下把天下視作傳承,視作私產,小心翼翼的呵護着,保護着它不會被侵害,但殿下週邊的人,可不會這樣想。”
“除了有數的幾個公爺府,他們只能依附在朝廷的門楣下,無法轉投他處外,其他的人只會當這個天下是皇帝的私產,不是他們的,而他們掌權的時候,少撈一分,都會感覺自己虧了。”
“因爲,多撈到一分,都是從皇帝手中摳出來的,都是賺的!”
趙晨看着眼前的朱標,面色平靜,他說這段話時,內心已經做好了準備。
乃至朱標發狂,也沒什麼可畏懼的。
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朱標了,對朱標的脾性,還是相當瞭解的。
朱標深吸一口氣道:“那如果有一天,孤要你和勳貴分裂,要你和文臣對立,去打擊他們這種行爲!你又會如何?”
“草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死之前能護住妻兒足矣。”
趙晨倒是沒有多想,因爲這件事,對他是有利的,既然捲入了這個政治場中,在政治上要發光發熱。
他本就特殊,想要活得久,蹦躂的時間長,背後靠誰,都不如靠皇帝,而也只有這樣,才能讓皇帝放心,因爲趙晨的名聲臭了,沒人願意跟他玩,跟他結網。
皇帝就敢給這樣的臣子放更多的權力,更大的權勢,沒有基本盤,根本無法威脅到皇帝的位置。
“既如此,你先去西安府的府衙去任職吧,暫從西安府代理政事,負責林茂以往的工作,什麼時候吏部派人過來,什麼時候下任。”
“處理好這裡的民生,不要因爲沒有官,就亂套了!以後也不用住在館驛了,就住在府衙的後堂吧!”
“每隔一日,孤會讓允熥去府衙找你。”
朱標面色凝重,算是給了最後通牒。
趙晨倒是神情微微一怔,這是直接讓他去西安府管着西安府的上下政事啊,一府的父母官吶,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西安府,正在擴建,按照都城的格局,進行翻修。
西安府,大有可爲啊!
“批給你的城北那塊地,要留出來一千畝地,用作日後兵仗局,寶鈔提舉司,火藥司等朝廷下附屬衙門所用。”
“你有七百畝地,應當夠用了吧。”
朱標眺望一眼,他這一天在西安府城內巡視,巡視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一個好地方,可以用來安置這些亂七八糟的部門。
其他的部門還好說,城內找塊空地修一修就成,可兵仗局,火藥司,就不一樣了,火藥司要存放大量的火藥,不能放在城內。
不放在城內,還不能離城太遠,還要和軍營相鄰,至少要有重軍把守,而且一旦打起戰爭,可以隨時配發給軍隊。
思來想去,沒有什麼地方,比城北的那片空地更合適的了。
“殿下……您這是,殺雞取卵啊!”
趙晨心中暗暗吃痛,這麼長時間,他又是開荒,又是招工,忙的不亦樂乎,就等着給子孫留點家業,以後不做官好做個富家翁,至少不能爲吃飯發愁。
可現在倒好,一切進展的都那麼順利,朱標一句話就要拿走一千畝的地……這讓他去哪裡說理去。
“怎麼?你不同意?”
朱標雙手背後,眺望一眼,望着趙晨輕咳兩聲道:“鄧氏找過你了吧!”
剛憋着一口氣,想要懟一懟朱標,忽然間聽到朱標說什麼鄧氏的事情,瞳孔瞬間放大,向後退了退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只是一瞬間,宛如泄了氣的皮球。
“料事如神不敢當,只是眼線多了點而已,她讓你求我幫他大哥向父皇求情,你答應她了?”
朱標瞥了一眼,似乎他真的是什麼事情都知道。
“那怎麼可能呢,這種政治風波,我是有多遠,躲多遠,當然不會衝在前邊,更何況,這也不是我求殿下,殿下就能答應的。”
搖了搖頭,躬身俯首,這件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就看朱元璋是想殺人,還是其他的心思了。
他要是想殺人,那誰能攔得住!
“告訴她吧,孤答應你了,會保護申國公,不過他不能留在京師了,回來之前,孤已經派人去金陵,調申國公來西安。”
“好嘞,我這就去給王妃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