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南京城沒有了白日裡的熱鬧繁華。大街上空空蕩蕩許久都不見一人,只有更夫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敲打着手裡的傢伙式。
巡夜的兵丁早就不知道去哪裡偷懶了,在大街上根本看不到他們。虎字旗使節隊伍派來了上百人到南京城,而大清的使臣隊伍人數雖然不如虎字旗這邊多,卻也有好幾十人。
今夜,清廷使臣所住的小院裡比以往都要安靜不少。南京城的大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隊十幾人的黑影,這些黑影在不斷的晃動着,而且走的都是一些貼牆跟的路。
這些黑影穿過了一條細長的衚衕,來到了靠在街頭最後面的一處院子的院牆外面。
十幾道黑影停在院牆這裡,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開始一個又一個的翻牆進了這戶人家的院子。
這處院子靠近鴻臚寺的驛館,而住在這一片的人家非富即貴,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大一座院子修建在這裡。
院子的院牆都比較高,不像村子裡的那種半人多高的籬笆牆,鄰居都能隔着籬笆牆面對面的聊天說話。
這種大戶人家的院牆特別注意私密和防護,這種院牆普通人想要翻越過去費時費力,還麻煩。
可這些突然來到院牆外面的黑影,三兩下便都進了院子裡,最後只留下一個人躲在角落的陰影處放哨。
砰!一聲沉悶的火銃聲打破了寧靜的夜空。很快又是一聲聲的火銃聲響起,接着就見到那些原本跳進了院子裡的人,很快又從院子裡面跳了出來。
不過,跳進去的差不多有十多個,最後只有不到一半逃了出來。
“有刺客,有刺客!”院子裡面有人大聲呼喊,並且很快亮起了燈。然而,這家院子的周圍鄰居卻依然黑乎乎一片,沒有一家人點燃燈火,若不是天黑之前還看到這些院子裡面有人住,恐怕都以爲這是一些無人居住的空院子。
從院子裡面逃出來的人,迅速從院牆外衚衕裡跑掉。等到院子裡面的人舉着火把追出來的時候,這條衚衕裡已經沒有人了。
“他孃的,天太黑,讓他們跑了不少。”楊家晨手裡端着手銃罵罵咧咧的走了回來。
洪承疇這時候也披着衣服站在了門前。見到楊家晨後,嘴裡說道:“跑了就跑了吧,有了這次的教訓,相信最近幾天不會再有人動手了。”說完,他羨慕的看着楊家晨手中的火銃。
本以爲楊家晨和他一樣都是個文官,沒想到他眼中的文官居然端着手銃幹掉了一個來到院子裡的刺客。
殺人的文官有,但如此年輕並且乾淨利索的把人幹掉的文官,他只見過眼前這一個。
而且楊家晨從出手殺人到追了出去,明顯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哪怕現在回來,臉上也不見殺人後的異狀。
“算他們跑得快。”楊家晨朝地上啐了一口,旋即說道,
“檢查一下屍體,看看有沒有活口,有活口抓起來直接審問。”隨着他安排下去,下面的人開始對傳進院子裡的人進行檢查。
不過,這些闖入者幾乎都是被火銃打的,沒受傷的全都翻牆跑了,留下來都是捱了銃子跑不掉的人,最後一番檢查下,只找到了兩個活口。
兩個活口被押到了洪承疇的面前。被俘的兩個人都是腿上受了傷,沒有人扶着,直接癱坐在地上。
“說說吧,誰派你們來的?”洪承疇問道。可惜並沒有人回答他。一旁的楊家晨道:“還用問麼,一看就是韃子的人,光禿禿的腦瓜頂只有韃子才這樣。”人被抓了,身上的僞裝自然全都被卸掉。
兩個俘虜腦袋上只留了一個小尾巴,除此之外只有一層薄薄的細密短髮,明顯是韃子的裝束。
洪承疇看着面前不說話的兩個韃子,沒了審問的心情,便對楊家晨說道:“給這兩個人治傷,留着或許有用。”
“真是便宜這兩個狗韃子了,還要給他們治傷。”楊家晨罵了一句,但還是讓人帶走給兩個人治傷。
使節隊伍中有專門的軍醫隨行,最擅長治療這種外傷。活着俘虜被帶走之後,楊家晨看着不遠處的屍體,詢問道:“剩下的屍體怎麼辦?要不要找個地方埋掉?”
“不用,一會兒會有人過來給他們收屍。”洪承疇說道。聽到這話的楊家晨一愣。
洪承疇沒有爲他解釋,而是問道:“給咱們報信的人知道是誰嗎?”
“這我哪知道去,不過我也好奇,咱們初來乍到,沒想到還真有好心人幫咱們。”楊家晨也是一臉納悶。
洪承疇心有餘悸的說道:“我想過會有人對咱們動手,沒想到咱們剛到的第一天就動手,要不是有人提前提醒了咱們,這一次弄不好就要吃虧。”這會兒他心中在後怕。
白天趕了不少路,哪怕隨行的護衛再精銳,也會疲累,夜晚就算有人巡夜,也難以保證有足夠的精神值守。
動手的人明顯是想來一個出其不意。要不是他們提前得到了會有人來襲擊的消息,今晚就算擋住了這些襲擊者,也會折損掉一些人手,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毫髮無傷。
“你不是說過大明這邊有人想要與咱們和談嗎?說不定就是他們的提醒。”楊家晨說道。
“或許吧!”洪承疇說,但他總覺得沒那麼簡單。怎麼說他也在大明當了不少年頭的官,他了解到的大明官員,未必會多管閒事來幫他們,就算是有人幫忙,也會留下一些信息,而不會像現在這樣,連誰幫的他們都不知道。
從虎字旗使節隊伍院子裡逃出來的幾個人,一路朝驛館逃去。這段路雖然不太遠,但這些人還是走了好半天才回到驛館。
這是因爲銃聲,使城中官府的巡邏隊伍開始朝銃聲傳來的地方找去,爲了躲避官府的人,這些去偷襲的人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官府的巡邏隊伍終究反應太慢了,等他們找過去的時候,那些刺客已經通過別的路逃回了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