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青城,白皚皚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空氣中颳着寒風,房檐上倒立着一根根細長的冰錐,透明發亮。
陽光照射上面,映出五彩斑斕的顏色。
街上的行人沒有幾個,冷不丁出現一個,全身也裹着厚厚的皮襖,頭戴氈帽,嘴裡哈着白氣,雙手互插袖口,埋頭快走。
地上一層厚厚的積雪,很久都沒有人清理,上面落滿了泥腳印和馬蹄印。
虎字旗在青城開設一間商鋪,門前的積雪被鋪子裡的夥計清掃乾淨,堆在門前的路邊上。
鋪子裡面異常的冷清,一個客人都沒有,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快半個月了。
兩個夥計百無聊懶的趴在櫃檯上,口中打着哈欠,眼中的餘光時不時瞄一眼門外。
與鋪子相連的後堂,楊遠和陳光玉圍坐在炭火盆跟前,在他們對面坐着一個年紀和他們相仿的中年人。
“吳掌櫃,我們在板升地的鋪子,貨全都被素囊臺吉手下的甲士搶走,現在買賣也做不下去了,而且素囊臺吉那邊放了話,以後鋪子裡再想賣貨,只能按照範家出貨的價格,這樣一來,大家都要折本,我和陳東主的家底太薄,根本撐不住。”
說話的是楊景,他雙手懸在炭火盆上方烤火,臉色隱隱發青,不知是凍的還是因爲商鋪的貨物被搶,憂心急的。
一旁的陳光玉臉色難看的說道:“當初與虎字旗合作,說好了一起發財,現在到好,不要說發財,弄不好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通過商鋪被搶的這件事,不難看出虎字旗得罪了素囊臺吉,那可是土默特實力最強的大臺吉之一,三娘子的嫡孫,實力比起青城的土默特大汗都不差。
陳光玉心中光剩下後悔了,若是知道虎字旗得罪了素囊臺吉,說什麼他也不會與虎字旗合作。
“陳東主別激動,喝口茶暖和暖和身子。”掌櫃吳敬巖用手指了指對方手邊的蓋碗。
“現在哪還有心情喝茶,吳掌櫃,你還是先說說事情怎麼解決吧!”陳光玉語帶不滿的說道
楊景附聲道:“再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照這樣下去,鋪子很難繼續開下去,素囊臺吉那邊我們根本得罪不起。”
“二位先別激動。”吳敬巖說道,“我已經把草原上的事情傳回大同,相信很快就有回信,至於素囊臺吉縱容帳下甲兵搶商鋪一事,我會去跟大汗討個說法,我們虎字旗在草原上開設商鋪,是得到了大汗和各位臺吉的准許,素囊臺吉實力再強,也不能違背大汗的旨意。”
陳光玉問道:“什麼時候去見大汗?”
“此事宜早不宜遲,我現在就去。”吳敬巖說道,“其他幾個板升地也有虎字旗的商鋪,都挨着板升城不遠,這一次素囊臺吉對你們那裡動手,難保他不會對其他幾個板升地動手。”
“要不要我們陪你一起去?”楊景站起身。
吳敬巖一擺手,說道:“二位東主趕過來的這一路也辛苦了,就留在這裡歇着,我會讓夥計準備些吃的東西,汗帳那邊我自己過去就行,而且這事也不是人多就能管用。”
楊景猶豫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說道:“那好吧!但願大汗能夠爲我們主持公道。”
吳敬巖拿起一件羊皮襖穿在身上,從後堂走出來。
經過前堂櫃檯的時候,朝櫃檯邊上的一個夥計招了招手。
那夥計見到後,小跑過來。
“安排一支車隊去幾個板升地,把那幾家鋪子的貨物都拉回來。”吳敬巖吩咐道。
“是,我這就去辦。”那夥計點點頭。
剛下完雪的天比下雪時冷多了,又颳着刀子一樣的寒風,走在路上,露在外面的皮膚被風颳的生疼。
汗帳外面,原本應該有兩隊甲兵護衛在汗帳周圍,因爲天太冷的關係,只剩下一隊甲兵還在,剩下的人都躲在背風的太陽底下。
“札木合,你在這裡真的太好了,我要見大汗,還請你進去通稟一聲。”吳敬巖朝一名剛從汗帳裡出來的蒙古將領走過去。
那蒙古將領停下腳步,看向吳敬巖,遲疑了一下,才道:“吳掌櫃,恕我不能進去通稟大汗,我也知道你是因爲什麼原因來見大汗,但是沒用,還是回去吧,大汗不會見你的。”
“這麼說板升地的事情大汗也知道了?”吳敬巖一皺眉頭。
札木合點點頭,說道:“大汗已經知道了,而且素囊臺吉現在就在汗帳。”
“大汗怎麼說?”吳敬巖問道。
札木合猶豫了一下,說道:“現在還在商討,但你也別抱着太大希望,你們虎字旗的貨物確實比範家那邊貴很多,一些臺吉對你們虎字旗很是不滿,認爲你們賺的是牧民的黑心銀子。”
吳敬巖皺着眉頭說道:“札木合,你應該清楚,範家之所以用這麼低的價格把貨物賣給牧民,是爲了對付我們虎字旗,以後他們還會把價格恢復回來的。”
“我知道。”札木合說道,“可那些臺吉不這麼認爲,他們認爲範家現在的價格一樣有的賺,而你們虎字旗的價格太高,是在騙牧民的牛羊,如今不僅上面的臺吉不滿,下面的牧民也對你們虎字旗開始不滿了。”
吳敬巖說道:“範家賣到草原上的貨物價格比大明那邊還低,不僅不賺銀子,自己還要往裡面搭銀子。”
“這不可能吧!”札木合猶豫着說道,“你們漢人會夠這麼好心,自己虧本把東西賣給我們?”
吳敬巖鄭重的說道:“是真的。”
“我不信。”吳敬巖一搖頭,說“要說範家少賺我信,可要說範家自己搭銀子,做賠本生意,我不信,大汗也不信,汗帳裡的那些臺吉也不會相信。”
“札木合,請相信我,我是不會騙你的。”吳敬巖說道,“這是一種做買賣的手段,範家的目的是爲了把我們虎字旗擠出草原,沒有了我們虎字旗在草原上跟他們搶生意,他們會把價格提升更高,把現在的損失重新賺回來。”
札木合說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也沒用,下面的牧民纔不會管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可以從範家那邊買到更便宜的東西,許多臺吉都能從中分得好處,你們虎字旗若是在不想辦法的話,說不定大汗會收回你們在草原上開設商鋪的權利。”
聽到這樣的話,吳敬巖深感無力。
一直以來對他們虎字旗頗有好感的札木合都是這個態度,不難想象出,汗帳裡那些臺吉會是一個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