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徐有財手指重重敲打了幾下桌面。
原本鬧騰的那些鐵場東主漸漸安靜下來。
徐有財高聲說道:“佔據陳大福鐵場的都是些什麼人,土匪,草寇,你們想要焦炭鍊鐵技術,行啊,自己去找虎頭寨的土匪要去,看他們給不給你們。”
下面鴉雀無聲,不少鐵場東主低下了頭,彷彿桌面上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
許胖子撇了撇嘴,不以爲然的道:“徐東主,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何必呢,你要做什麼,直接告訴他們不就完了。”
“對,徐東主,你告訴大家怎麼做,我們聽你的。”有鐵場東主站起身說道。
徐有財瞪了一眼拆他臺的許胖子,然後說道:“虎頭寨土匪殺人強佔鐵場,又在虎頭寨山下劫掠過往商隊,搶奪百姓糧食,惹得天怒人怨,巡撫劉大人聽聞此事,怒不可遏,特命巡撫衙門發出剿匪公文,如今公文經由兵備道下發到了咱們靈丘的守備府。”
“那就讓李守備帶兵剿匪不就完了,還讓我們這些人來宴賓樓做什麼?”許胖子嘴角微微朝上一勾,露出嘲諷之色。
上一次徐家宴請宴賓樓,想讓衆多鐵場東主掏銀子,成立鄉兵團練,這一次徐家把所有鐵場東主請到宴賓樓,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李守備要是願意出兵剿匪,我徐某人就不會請大家來宴賓樓商議了。”徐有財狠狠的瞪了許胖子一眼。
許胖子撇撇嘴道:“把我們都找來,李守備就能答應出城剿匪?”
坐在主桌上李立東說道:“既然守備府已經拿到剿匪公文,爲何不願出兵剿匪?”
“唉!”徐有財嘆了一口氣,道,“不是守備大人不想出兵,實在是守備府很久沒有發下餉銀,下面的兵士都不願意出戰,守備大人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邊上的許胖子譏諷道:“繞了這麼半天,還不是想讓大家拿銀子。”
“這個銀子不是給徐某的,是給守備大人,用來出兵剿匪的。”徐有財臉一沉,看着在場衆多位鐵場東主,說道,“只需兩千兩銀子,咱們東山這麼多鐵場,每家湊一湊就出來了。”
他的話音剛一落下,頓時鴉雀無聲。
兩千兩銀子對於徐家來說不多,可對於不少小鐵場東主來說是一筆不菲的銀子。
等了一會兒,徐有財見沒有人言語,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諸位,這一筆銀子是不少,可它能保住咱們的鐵場。”徐有財說道,“你們想過沒有,如今虎頭寨的土匪隻立下一座鐵爐,等到他們有兩座,三座,甚至十座鐵爐,那時候東山還會有你們的生意嗎?到那時,就算你們降價,也低不過焦炭鍊鐵的成本,等待你們的只有倒爐一條路。”
在場的鐵場東主沒有人言語,自己掏銀子去剿匪,很多人都不願意。
好半天,纔有一名鐵場東主聲音不大的說道:“咱們都是開鐵場的,晉鐵和閩鐵比起來差距確實不小,就算用焦炭鍊鐵,也比不上閩鐵吧!”
不少鐵場東主紛紛點頭,認同他的話。
許胖子突然開口說道:“焦炭鍊鐵的精鐵不比閩鐵差,開爐的那天我許家鐵場管事在場,親眼看到鐵水出爐,一爐起碼四五千斤,雜質少,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看看他們鐵場賣出去的精鐵,質量上是不是可以閩鐵相比。”
話音落下,許多鐵場東主接頭接耳,互相議論起來。
有鐵場東主說道:“就不能讓他們交出焦炭鍊鐵的技術嗎?我們大家願意出銀子買。”
“對,對,對,我們願意出銀子買。”
不少鐵場東主紛紛點頭附和。
相對於花銀子剿匪,他們更樂意花銀子買焦炭鍊鐵技術。
在場的鐵場東主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買下焦炭鍊鐵技術是自己的,將來可以傳給後人,閩鐵佔據的市場份額也能慢慢搶回來,而且每爐能產四五千斤,閩鐵都沒有這麼高的量產,算起來成本比閩鐵還要低。
“換做是你們,你們會把自己手裡更好的鍊鐵技術賣給別人嗎?還是說你們覺得自己能從一羣土匪手中搶走焦炭鍊鐵技術?”徐有財冷冷的看向在場的這些鐵場東主。
那些鬧着要用銀子買焦炭鍊鐵技術的鐵場東主閉上了嘴巴。
換做是他們自己,肯定不會賣給其他人,有了這麼好的鍊鐵技術,只要多開幾個鐵爐,完全可以把東山其他鐵場擠垮。
至於用強就跟不用想了,對方是土匪,陳大福和骰子六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到場面重新安靜下來,徐有財又道:“留給咱們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湊齊銀子,交給守備府去剿匪,清剿了虎頭寨,到時得到焦炭鍊鐵技術,咱們東山所有鐵場都有份,以後各家商隊在從虎頭寨山下過,也用不着再交平安銀子。”
不少鐵場東主互相之間商量起來,要是能得到焦炭鍊鐵技術,出些銀子剿匪也不是不可以。
“我出五百兩。”許胖子突然開口。
他一開口,一下子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許東主,你這……”楊東主結巴着,有些不敢相信許胖子居然會選擇支持徐有財。
主位上的徐有財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生怕許胖子反悔,急忙大聲說道:“許東主願意出五百兩,那我徐家也出五百兩。”
對於徐有財那點小心思,許胖子報以冷笑。
“楊東主,李東主,你們二位也是東山有數的大鐵場東主,是不是該帶頭出一份銀子。”徐有財目光先後看向左右兩邊的楊東主和李立東。
李立東開口說道:“我沒有二位東主銀子多,就出二百兩吧!”
“楊東主你呢?”徐有財又看向楊俞前。
楊俞前咬了咬牙,說道:“我出二……五十兩。”
徐有財咧了咧嘴,道:“楊東主,你這……是不是少了點。”
楊東主臉一苦,哭窮道:“楊家鐵場比不上你們幾家底子厚,最近生意實在不好做,精鐵又賣不上價,週轉上遇到困難,徐東主你也不要嫌少,多少都是楊某的一份誠意。”
見楊俞前都這樣說了,徐有財也不好再說什麼。
有了四大鐵場東主帶頭,剩下二十多位鐵場東主也都不情願的答應出銀子,但出的銀子比楊俞前更少。
到最後,所有鐵場東主加起來,湊出一千八百多兩,這讓徐有財很滿意,
他徐家只要需要出六百多兩就夠了,而不是一開始的兩千兩。
許胖子從座位上被人攙扶起來,說道:“銀子湊的差不多了,我就不打攪徐東主了,還望徐東主早些把銀子送去守備府,好早一些剿匪。”
“這是自然。”徐有財說道,“不知許東主答應的五百兩是讓人送到我府上,還是我派人去貴府上拿。”
“你不提醒我差點都忘了。”許胖子一拍腦門,旋即俯下身,低聲說道,“你徐有財想要剿匪,自己剿去,我許胖子一錢銀子都不會出,哈哈。”
許胖子轉身就走,留下徐有財氣的臉色發白。
李立東站起身一拱手,道:“我那二百兩會派人送到貴府上,告辭。”
說完,他也走了。
楊俞前也站了起來,猶豫了一下,最後從袖口裡掏出五十兩銀錠,放到桌上,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