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隱隱作痛,陸炎迷糊的睜開眼,看到了寥落的星光。
漫天的星辰懸掛在黑暗的蒼穹之上,如同夜空的眼睛,靜靜地俯視着衆生。
他全身痠痛無比,掙扎着站起身來,環顧四野,這裡是江邊的一塊小沙洲,夜空之下,黑色的江面平靜地詭異。
程璐和白.虎躺在不遠處的沙地上,陸炎走了過去,叫醒了程璐和白.虎。
“這是哪裡?”程璐迷茫地望了望四周,忽的眉毛一揚,“貌似,我們已經離開地下水潭了。”
“不對啊,按理來說,我們此刻應該是處在地下水潭之中的。”陸炎嘀咕道。
“笨蛋,按照現在的情形看來,應該是那地下水潭之中存在水眼通道,那巨蟒一定是撞過了水眼,來到了這處水流的底部,從而到達了外界。剛剛你將巨蟒的肺腑內臟完全攪碎,巨蟒死亡之後,外界的水壓便將我們從巨蟒體內卷出,從而我們得以逃脫。”程璐莞爾一笑。
“老婆大人果真威猛無雙,聰慧無比。”陸炎戲謔地笑了笑。
“誰是你老婆啦?”程璐雙手叉腰,美麗的大眼睛瞪着陸炎。
“呃,剛剛在蛇腹之內,我叫你老婆,你不是‘嗯’了一聲麼?”陸炎撇撇嘴。
“這個嘛,‘嗯’這個詞並不代表答應啊。”程璐晃着腦袋想了想。
“呃。”陸炎嘆了口氣,喪氣地垂下頭去。
“不過呢?”程璐戲謔地笑了笑,“我也沒說不答應哦?”
“我擦,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陸炎目光灼灼地望着程璐。
“你窘迫的樣子好可愛哦。”程璐望着陸炎,終究是舒了口氣,“你都沒追我,我怎麼答應你啊?”
“我追!”陸炎無奈地咬咬牙,渾身散發出如同英雄慷慨赴死一般的悲壯氣場。
白.虎面無表情,如同電燈泡一般看着陸炎和程璐鬥嘴,見到兩人不再說話。他盯着漫天的星辰,面無表情地說道,“看這裡的星辰軌跡,這應該是漢江,我們應該是在仙人渡這個區域。但是夜間無法看清地勢,我也無法完全確定我們的具體位置。”
程璐點點頭,“這漢江綿延悠長,我們卻不只是被衝到了哪裡。此地地處荒郊,不宜久留,今夜我們應當儘快恢復真氣,等到天亮之後,再找到附近的村落問問路,確定一下。”
衆人點點頭,尋了一處稀疏的林子,陸炎拾了些枯木,用真氣點燃一堆篝火,衆人隨即盤膝而坐,閉目運功恢復真氣。
半個月亮陰沉地掛在夜空中,羣星寥落,一瀉天光。
夜涼如水,靜謐深沉,只有篝火燃燒的細細碎碎的噼啪聲音不時響起。
陸炎從入定中醒來,仰望星空蕭瑟,呼吸着清冷微涼的夜風,忽的嘆了口氣,起身,獨自走出荒蕪林子,站在沉寂的漢江邊負手而立。
望着平靜深沉的江水,陸炎的眼中透出一股滄桑。
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那個世界,情況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那些玩鬧嬉笑的室友們,在那個世界,情況怎麼樣了。
他平視着默默流動的漢江,江水綿延深沉,如同巨大的鏡面一般,只有偶爾微風吹過,會泛起一陣陣靜謐的漣漪。
心中忽的升起一種寧靜致遠的感覺,在這一刻,似乎,整個世界都沉寂了,他似乎看到了時間的流動。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長長地舒了口氣,陸炎感覺心胸舒暢了許多,擡起頭,眺望着空中明亮昏暗的月光。
忽的,一隻手搭上了陸炎的肩膀。
陸炎回頭,淡然一笑,“小璐璐,你怎麼來了?”
程璐扁扁嘴,“入定完畢,睡不着,就跟着你來嘍。”
“哦。”陸炎淡然點點頭。
程璐直直的盯着陸炎,狡黠一笑,“不對,你有心事。”
清冷的月輝映襯着程璐的臉龐,有一種古典深沉驚心動魄的美。
他望着她,眼神中透出一絲黯然,“恩。”
她的眼睛很亮,如同天上的月光,“什麼心事?說來看看?”
陸炎望了望漆黑深沉的江面,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有些想家了罷。”
“想家?”程璐的眼中暈出一抹黯然,“真是羨慕你,我卻早已是沒有家了,至少沒有家人了。”
“哦?”陸炎望着她,眼神深沉而堅定,“能說出來聽聽麼?有些事情,一直藏在心裡,會很難受的,說出來,感覺便會好受了很多的罷。”
她坐下身來,望着深沉的江面,“知道我爲什麼要當捕頭麼?”
陸炎緩緩地坐在她身邊,“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一個女孩子,爲何要去當捕頭這麼危險的職業。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都沒機會。”
“我的父親,名字叫程廉,是名震襄陽的好捕頭,經過他手上的案件都能被偵破,因此,他在位時,整個襄陽城治安良好一片寧靜。”程璐盯着寥落的星空,她眼神似乎穿透了時空,停留在茫茫回憶中,“只是後來,他偵破了一件案件,無意中牽扯到了惡賊劉瑾,因此被劉瑾所陷害,冤死在獄中。”
陸炎語氣平靜,“所以你便想要成爲襄陽城的捕頭,去搜集劉瑾的罪證?”
“我的母親由於難產而亡,因此我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由於父親早年結交了不少江湖豪傑,父親被陷害之時我還很年幼,入獄前父親將我託付給了穿雲社掌門張成業,因此我便入了穿雲社。”程璐眼神中涌出無盡的悲憤,“所以,我出師門之後便徑自來到這襄陽城,當上了捕頭,就是爲了徹底查出惡人劉瑾的罪證,爲我父親報仇!”
“如今劉瑾的罪證已經是收集到了,只等着英雄大會上嶄露頭角,獲得面聖的機會,到時當着大明皇帝文武百官天下羣雄,將劉瑾的罪證公之於世,便是可以報仇的了。”陸炎覺得自己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地如同眼前深沉的江面。
程璐嘆了口氣,“只是,縱然報了仇,又能如何呢?畢竟,人已經不在了。”
“至少,能夠獲得自己內心的寬慰。”陸炎淡然說道,“有時候覺得這滾滾紅塵,芸芸衆生,不過是天地間的螻蟻罷了,而我們所能做的,不過是追逐和尋求自己的幸福,獲得內心的坦然罷。”
夜涼如水,促膝長談。
星空寂寥,清冷的月輝灑在兩人的身上,在兩人的背影上勾勒出銀色的邊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