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順着冰冷的石板,一路向上蔓延,直達九條政孝的骨髓深處。
他打了個寒顫,眼皮沉重地掙扎着,終於從黑暗中窺見了一絲光亮。
“醒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九條政孝費力地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卻發現自己被粗壯的麻繩捆在一根木柱上,身處一間昏暗潮溼的船艙內。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黴味,混合着海水的腥鹹,令人作嘔。
“你是何人?膽敢綁架我!”
九條政孝色厲內荏地吼道,試圖掙扎,卻發現只是徒勞。
“綁架?”
那聲音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嘲諷:
“九條,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通緝令上的‘朝廷要犯’幾個字,寫得還不夠清楚嗎?”
九條政孝瞳孔驟然收縮,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你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麼?!”
他驚恐地問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黑暗中,一個身影緩緩走出,藉着微弱的燭光,九條政孝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年輕人,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
混身上下散發着一種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大明的士兵!
電光火石之間。
九條政孝宛若響起了什麼一樣。
他顫顫巍巍道:
“你是……朱檀的人?!”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到朱檀的手中。
那可是他永遠的噩夢!
年輕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到九條政孝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緩緩說道:
“看來九條大人還不算太笨,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認出我的身份。”
九條政孝心中頓時一片冰涼,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
“你想怎麼樣?”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
“很簡單,我要你寫下你和李善長勾結的所有罪證,事無鉅細,都要寫清楚。”
年輕人淡淡地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他是朱檀的親衛之一。
一直以來,都被朱檀安排,監視着李善長。
如今,終於被他抓住機會,去立下這麼一個大功!
“不可能!”九條政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李善長,他還能有一個好?
但是如果,一直不賣,說不定李善長還能找人來救他!
年輕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九條政孝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看來九條大人還沒搞清楚狀況啊。”
年輕人語氣森冷,手上力道逐漸加大,“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家殿下談條件!”
九條政孝只覺得呼吸困難,眼前陣陣發黑,雙手無力地抓撓着年輕人的手臂,卻如同蚍蜉撼樹,毫無作用。
“咳咳……我……我寫……”求生的本能,最終戰勝了所謂的忠誠。
年輕人這才鬆開手,將九條政孝扔在地上,冷冷地說道:“算你識相。”
九條政孝大口喘着粗氣,臉色蒼白如紙,他從未想過,死亡會離自己如此之近。
“筆墨紙硯,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年輕人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語氣冰冷,“希望九條大人不要讓我失望。”
九條政孝艱難地爬起來,走到桌邊,顫抖着手拿起毛筆,卻遲遲不敢落下。
“怎麼?九條大人這是想反悔了?”
年輕人見狀,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謔。
“不……不是……”九條政孝連忙搖頭,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在紙上書寫起來。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船艙內一片寂靜,只有毛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和九條政孝粗重的呼吸聲。
終於,九條政孝寫完了所有內容,他放下毛筆,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臉上滿是絕望之色。
年輕人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紙張,仔細地閱讀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看來九條大人還是很配合的嘛。”他將紙張收好,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既然如此,我便遵守承諾,放你一條生路。”
九條政孝聞言,猛地擡起頭,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的光芒。
“你……你說的是真的?”
“我從不騙人。”
年輕人淡淡地說道,“來人,把他帶下去。”
“是!”
兩個黑衣人應聲而入,將九條政孝架了起來,向船艙外走去。
九條政孝回頭看了一眼年輕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
與此同時,國公府,李善長卻對此事一無所知。
他正坐在書房中,悠閒地品着香茗,心中盤算着如何除掉朱檀,徹底掌控朝政。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書房內的寧靜。
“進來。”李善長眉頭微皺,沉聲說道。
一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跪倒在地,語氣驚恐地說道:
“老爺,不好了!九條大人……九條大人他……”
“他怎麼了?”李善長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連忙問道。
“九條大人他……他不見了!”
“什麼?!”
李善長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上好的白瓷茶杯摔了個粉碎,茶水濺了他一身也渾然不覺。
“你說九條政孝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
“回……回老爺,小的也不清楚,今早小的去給九條大人送飯,發現人已經不見了,房間裡空無一人。”
那家丁嚇得瑟瑟發抖,老爺素來喜怒無常、
這九條大人可是他從倭國私自帶回來的,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整個國公府恐怕都要完蛋!
李善長猛地站起身,在書房中來回踱步,臉色陰沉得可怕。
“廢物!都是廢物!還不快去給本國公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是!”
家丁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就人頭落地。
整個國公府因爲李善長的怒火,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下人們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了黴頭。
李善長在書房裡坐立難安,他腦海裡不斷閃過九條政孝那張諂媚的臉,以及兩人暗中勾結的種種勾當。
這些事情一旦敗露,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李善長越想越心驚,冷汗順着額頭不斷往下流。
他不斷地給自己灌酒,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然而卻越來越清醒,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濃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幕降臨,整個國公府都籠罩在一片陰森恐怖的氛圍之中。
李善長終於等來了消息,然而卻如同晴天霹靂,將他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擊碎。
“老爺……查……查到了……”
前來稟報的下人聲音顫抖,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說!”
李善長猛地擡頭,眼中佈滿血絲,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
“回……回老爺,小的打探到,九條大人……九條大人是被一夥人給帶走了,那夥人……那夥人好像是……好像是魯王的人……”
“砰!”
李善長一掌拍在桌子上,紅木桌子頓時四分五裂,可見其力道之大。
“朱檀!朱檀!又是這個朱檀!他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李善長此時此刻對朱檀的恨意,簡直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這個目不識丁的粗鄙武夫,仗着自己皇室血脈,這些年來處處針對他們這些開國元勳,如今更是直接對他下手了!
李善長在書房裡暴跳如雷,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然而卻絲毫無法發泄他心中的怒火和恐懼。
九條政孝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旦爆炸,就會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他該怎麼辦?他到底該怎麼辦?
造反?
不!他不敢!
李善長雖然位高權重,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與手握重兵的朱家天下抗衡?
更何況,朱檀、朱元璋、朱標深受百姓愛戴,他若是真敢起兵造反,恐怕不出三日,就會被百姓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難道,他就只能坐以待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和家人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嗎?
不!他絕對不甘心!
李善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大腦飛速運轉,思考着一切可能逃脫的辦法。
辦法,好像只有兩個。
上策,最爲簡單……
“來人!”
“老爺,您有何吩咐?”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門口,單膝跪地,語氣恭敬。
李善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九條政孝!”
黑衣人領命而去,轉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中,如同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李善長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燭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如同鬼魅一般在牆上晃動。
他死死地盯着跳動的燭火,眼中閃爍着瘋狂和絕望的光芒。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也是他最無奈的選擇。
九條政孝不死,他便寢食難安!
……
朱檀將九條政孝安置在一處極爲隱蔽的院落裡,這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森嚴,即便是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他斜倚在太師椅上,手裡把玩着一對溫潤的玉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李善長啊李善長,你以爲本王會給你機會翻盤嗎?你未免也太小瞧本王了!”
“王爺英明!”
一旁的謀士拱手笑道,“那老匹夫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取滅亡!”
“哼,他以爲殺了九條政孝就能堵住悠悠衆口嗎?簡直是癡心妄想!”
朱檀冷哼一聲,“本王要讓他知道,與本王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伴隨着兵器碰撞的鏗鏘聲和士兵的慘叫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朱檀眼中寒光一閃,猛地站起身,沉聲喝道:
“怎麼回事?”
“王爺,是李善長的人!”
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單膝跪地,語氣急促:
“他們……他們要殺人滅口!”
“不自量力!”朱檀冷笑一聲,“切記,留活口!”
“遵命!”謀士眼中精光一閃,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
院子裡,喊殺聲震天,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李善長派來的死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們個個身手矯健,下手狠辣,如同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收割着周圍士兵的生命。
然而,朱檀早有準備,他安排在這裡的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雙方勢均力敵,殺得難解難分,一時間,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李善長的人漸漸落了下風。
他們雖然武功高強,但畢竟寡不敵衆,漸漸體力不支,露出了破綻。
反觀朱檀的手下,卻是越戰越勇,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殺!”
朱檀的一個將領一馬當先,手持一柄長刀,如入無人之境,刀光所到之處,鮮血噴涌,慘叫連連。
李善長派來的死士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很快便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還在苦苦支撐。
“說,是誰派你來的?”
將領一腳踩在他的胸口,手中的長刀抵着他的喉嚨,語氣冰冷。
“咳咳……要殺……要殺便殺……休想……休想從老子嘴裡……套出半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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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死士雖然身受重傷,但語氣依然硬氣,說完,猛地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鮮血噴涌而出。
“哼,嘴還挺硬!”將領冷哼一聲,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
天色漸漸泛白,這場血腥的殺戮終於落下帷幕。
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將領提着滴血的長刀,走到朱檀面前,單膝跪地,語氣恭敬:
“王爺,賊人已全部伏誅,只是……”
“只是什麼?”朱檀眉頭微皺。
“只是……他們都是死士,寧死不屈,屬下沒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廢物!”朱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一羣廢物!”
他原本想從這些人口中得到更多關於李善長罪證。
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嘴硬,寧死也不肯透露半句。
“王爺息怒,屬下已經活捉了幾個活口,相信很快就能撬開他們的嘴。”
“嗯。”朱檀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帶本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