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龍門新宅,一陣濛濛細雨撲面,真沒想到居然下雨了,雨細的你若不仰面幾乎察覺不到,煙雨的感覺讓他兩想起南京的雨巷,北京這樣細膩的春雨很少見,藍熙書和房子沒有上馬,藍熙書一手牽着馬一手牽着房子,回家的感覺真好。
藍熙書忽然問房子:“丫無雙說你兩把枚青給撓了,我就奇怪了,你也真長本事了,這招都使得出來。”
房子嘿嘿笑了,跟着丫無雙無厘頭的事兒多了去了。
“本來丫無雙說枚青也就是三腳貓兩下子而已,他素來好色,只要把他引到僻靜處拿下,就這麼簡單,誰成想這個枚青還真不好對付,因爲怕暴露丫無雙不讓帶回力鏢,所以急眼了都,沒辦法,這是女孩子壓箱底的招數。”房子換了輕衣便裝,跟在藍熙書身後嘟嘟囔囔:“都是丫無雙讓我穿得這麼囉嗦,也幸虧枚青沒帶兵器,要不然哪裡撓得了他。”
房子咕咕笑了,她沒覺得多危險,很好玩沒玩過癮的樣子,藍熙書回頭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小樣!跟丫無雙呆久了都變白癡了。”
楊宅門口,楊羅鍋和來福在臺階上不時的上下東張西望,看到藍熙書和房子回來,來福先是跑上來:“三少四少!老爺都等急了,有要事呢!”
這很難得,楊士奇和藍熙書兩人有點兒心照不宣,很少提及公事,楊士奇更是有在家不言公事的規矩,今個兒怎麼了?
楊羅鍋牽過馬,藍熙書拉着房子蹬蹬幾步跨進院子,二孃正在廊下,聽到動靜步下一節臺階看到了大步流星的藍熙書趕緊招呼:“你兩可算回來了。”
“義父呢?”藍熙書給二孃見禮,步子不停。
“在書房!”二孃一指燈光明亮的書房,藍熙書應了一聲拉着房子拐腳步向書房,二孃想跟房子說幾句的,因爲楊士奇有規矩,所以她沒有跟上來。
藍熙書剛到門口楊士奇聽到了二孃的招呼正打開房門。
“老爹!”
“義父!”房子甩了藍熙書得手,搶步進房,楊士奇臉色淡定,這讓藍熙書鬆了口氣。
書房內墨香淡淡,案几上一份奏摺剛剛完成,一把褐紅石鎮尺壓在上面,微風細雨入戶,案几上的燭火撲扇。
高大的格櫥書架佔了很大的空間,房子剪了燭火,燈火跳躍明亮了許多。
“明天皇太子就會諭旨你入北鎮撫司熟悉司務!”楊士奇掩了房門,直綴長袍略微現出他的肚腩,寬袖舒緩,坐立行走一板一眼像個老學究。
藍熙書呃了一聲,不奇怪,朝廷不養閒人,早晚得有個差事,他不明白楊士奇何以搞得這麼虛張聲勢專門等他告訴他。
“北鎮撫司一直有白話文掌管把持,他扈從聖駕遠征,北鎮撫司就落在了蔡遠山身上,今天蔡遠山請旨,老母仙逝理應回家盡人子本分明日就丁憂回鄉。”
在當時,做官的做到興頭上最怕父母二老一朝辭世,根據祖制,百善孝爲先,不論官職多大的官員一旦父母辭世,必須捲鋪蓋捲回家爲其守孝三年,謂之丁憂,三年!風雲變幻的官場,三年時間人事更迭,丁憂無異於與朝堂隔絕,期間的變數很難預料。
藍熙書忽然明白了,蔡遠山回家丁憂騰出了空缺,而這個空缺太重要了,這是白話文的地盤,白話文又不在,所謂鞭長莫及,這正是自己鑽空子打基礎的大好時機。
這好像也不足以讓楊士奇如此緊張吧!
“義父指點!”薑還是老的辣,該謙虛還得謙虛,藍熙書凝眉看着楊士奇,他在揣摩這是楊士奇的意思還是皇太子的意思。
“蔡遠山他不傾向誰,他只忠誠於皇位。”楊士奇看着藍熙書,緩緩地在房子的攙扶下坐下來,過度的操勞加上雨天腰疾犯了,他坐下來的姿勢很僵硬,藍熙書看他坐定的時候眉頭輕皺了一下,他的腰有舊傷,下雨陰天他未卜先知。
藍熙書想去攙扶一下,但是心裡小小的糾結還是沒動,佯作視而不見看到了別處。
“所以皇上對他信賴有加。”楊士奇坐穩了屁股,鬆了口氣,房子很乖的蹲下來爲楊士奇捶腿,楊士奇疼愛的撫摸着房子的秀髮:“好了,歇着去吧!”。
房子搖頭繼續,藍熙書忽然就覺得女孩子很好,可以不加掩飾自己的情緒,想親近就做親近的表達,而他不行,他不知道爲什麼他做不來,甚至數次關心問候的話都說不出口。
“這樣很好!”藍熙書對無派別的人無惡意,他不知道楊士奇重點提到他什麼意思,藍熙書一直的重點是白話文,白話文的人藍熙書着力安排丁啞摸底,葛亭剛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已經把名單列給藍熙書了,名單上也確實沒有蔡遠山的名字,藍熙書還以爲這個蔡遠山是夏煜的人呢。
“但是這樣的人不辨忠奸,也很難辦。”楊士奇手指扣着案几。
這倒也是,愚忠的人大多一根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金幼孜和楊溥在詔獄的情形不容樂觀,太子很擔心!”楊士奇終於說出了重點,太子黨重要闖將還在錦衣大獄裡待着呢!太子不便出面,調藍熙書進入北鎮撫司就是要暗中保護這幾個人。
“太子監國諸多顧慮,皇上的意旨他無法更改,唯有暗中加以保護尋得良機再圖他策。”
這個藍熙書明白,詔獄惡名昭著,進去就等於一腳他進了閻羅殿。
“熙書明白了。”藍熙書在旁弓了躬身。
“皇上又不在,太子連放個人的權利也沒有嗎?”房子擡起眼睛懵懂的看着楊士奇,房子哪裡懂得政治兇險。
楊士奇微笑:“房子!現在太子什麼都不能做,這不是太子懦弱,而是太子的迴避是對他們的保護,此時雖說儲位已定,但是居心叵測的人很多,擁立漢王的靖難功臣不在少數,牽一髮而動全身,太子不得不事事小心。”
這話不光是對房子說的,藍熙書明白,楊士奇是怕自己初入京城被高官厚祿晃花了眼睛,迷失了爲官的根本。
“不就是那個朱高煦嗎?怕他何來?”房子快語。
“哎!朱高煦籠絡了一大批武將勢力,錦衣衛東廠都有根系,甚至大內都廣佈眼線,皇太子都在他監視之列,不可等閒視之!別看他就藩樂安,他的根基立足皇城,他跟太子一樣都在等啊!”
楊士奇看着藍熙書,藍熙書當然聽出了言外之意,重重點頭表示領悟。
“明日領旨熙書自當用心,您就放心好了。”
“凡是低調,不可張揚,去了一個蔡遠山,只是有利於你進入北鎮撫司,但是切不可大意。”楊士奇又叮囑了一句,臉色舒緩下來,一臉慈祥的看着這對小兒女,藍熙書回京讓他有了左膀右臂,感覺心上的重擔減輕了很多。
“我回家小心應對,義父!”藍熙書頓了一頓:“房子心思單純,我不想她捲進來。”
“哥!”
“不要說話!”藍熙書側臉瞪着房子,房子咬着嘴角忍着沒反嘴。
藍熙書很直接了當了,房子接觸丫無雙的事,藍熙書覺得楊士奇不可能不知道,藍熙書不希望這是楊士奇的授意。
楊士奇老臉僵了一下,藍熙書的性格又來了。
“巧合!我不想房子跟皇太孫的人有瓜葛,等知道了房子已經跟那個丫無雙熟稔了,這次邊關之行,確實是我安排房子跟丫無雙的,但是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不這樣,房子就要單人匹馬奔漠北尋你了,權衡之下,跟丫無雙在一起更安全些。”
楊士奇說的都是實話,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他能掌控的。
藍熙書願意相信,繃緊的精神放鬆下來,也沒多說話,請了晚安,拉着房子出了書房。
來福一大早就來報,一個年少公子哥把四少的棗紅馬給送回來了,還有一大包東西,點名是給四少的。
二孃原封不動都讓青花給帶跨院來了。
青花和來福說完互相擠眉弄眼,這讓藍熙書很不舒服。
還年少公子哥,丫無雙唄!
房子嘻嘻笑着接過東西,告訴青花轉告二孃,是房子的朋友不必緊張。
“以後少跟她在一起,哼!”藍熙書訓斥房子的時候眼睛,還是瞄了眼房子正打開的包袱,咊!粉裙翠衫,精緻的胭脂盒,琳琅滿目都是女孩家用的東西,說是不屑一顧,藍熙書還是多看了幾眼,看房子的高興勁兒才明白房子也是女孩兒,也是喜歡這些的,是自己竟然一點兒不懂得給房子驚喜。
“庸脂俗粉!”藍熙書臨出門見房子還對這些東西愛不釋手竟然不緊張自己出門,有點醋意的說了一句。
房子趕緊回身拉着藍熙書的胳膊笑語:“都說好看呢!你回家我穿給你看!”
藍熙書無語了,心裡驀然期待,自己都罵自己虛僞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