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很平靜的半躺着,蜷曲的左腿下,連珠弩箭觸手可及,藍熙書很放鬆。
藍熙書閉目側耳,王小丫的馬蹄聲近,馬蹄聲緩,在兩丈開外王小丫在收繮帶馬,王小丫甩蹬離鞍,酒在酒罈裡晃動的聲音,王小丫跳下馬來,疾步走來,藍熙書甚至從王小丫踏踏的腳步聲,馬兒噴氣,袍裾呼啦的雜音中聽見了王小丫腰下佩刀輕微磕碰身體發出的聲響。
藍熙書惺忪睜眼,有些疲累的笑了一下,往上提了提身子:“這麼快!哦!差點兒睡着了!”
藍熙書揉眼睛劃拉臉的當空,看見王小丫在拼命控制住自己的緊張,拎酒罈子的手微微發抖,藍熙書心忖:這傢伙一路而來也是心驚肉跳吧!
藍熙書連打了幾個哈欠,撓撓脖子撓撓腮,一副沒胃口的樣子。
“怕你擔心!快去快回!喏!酒不好拿就買了兩壇,豬心,醬驢肉,還有呢,野味兔子!”王小丫忙活着將手裡的東西一一放到藍熙書跟前,他見藍熙書全然放鬆賴洋洋的樣子,動作自然起來。
“你辦事我放心!”藍熙書打算再眯一會兒的倦怠神情,欠了欠屁股繼續合上眼。
“三少!先吃點兒喝點兒解解乏!”王小丫往藍熙書跟前兒推酒罈子。
“等兄弟們齊了!”藍熙書沒睜眼歪了歪身子,這是哥幾個都知道的習慣,藍熙書從不吃獨食。
王小丫繼續一樣樣從一個布袋子裡往外掏吃的,後來小到花生米鹹雞蛋。
藍熙書知道王小丫心裡也打鼓,這小子也拖時間,他手腳不停只是爲掩飾內心的恐慌不安,他躲閃遊移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內心,藍熙書心裡冷笑。
王小丫來得慢,迂迴繞路沙河堤壩的張冰前一定在揚鞭打馬的路上,也許,現在進入丁啞的視線之內了,是先解決王小丫還是等等看,萬一張冰前沒親自來呢?
藍熙書閉着眼睛忽然輕咳了一聲,看藍熙書迷糊盹兒正擡眼往墳塋地後方張望的王小丫冷不丁的激靈了一下,一低頭,藍熙書精芒暴漲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正眯眯着看着自己。
藍熙書的眼睛有着鋒芒出鞘的凌厲和洞穿靈魂的穿透力。
但是藍熙書癔症一樣有把眼睛閉上了。
“三少!你放心睡會兒!我轉轉!”
王小丫一瞬間魂飛魄散,他臉色煞白的蹲身不穩,差點兒沒一個屁股蹲兒坐在地上,從心理上他是恐懼藍熙書的。
王小丫踉蹌的站起身退後,手下意識的挨着了佩刀。
“嗯!”
王小丫退身之際立馬打消了乘其不備驟下殺手的念頭,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了轉了很久,反覆演練了很久,張冰前損兵折將,肝火旺盛對他已沒有了最初的熱情甚至對他不冷不淡,如果自己出手殺了夏十榆頭號膀臂藍熙書,那麼自當令張冰前另眼相看,高調進京纔有指望,這是自己出頭之日的唯一機會,孫不二死了,趙四麻子死了,自己回不了頭了,只有賭一把了。
但是藍熙書在他心裡的陰影太堅固了,藍熙書的快劍快手是出了名的,不服不行的,藍熙書睡覺時的警覺性都異於常人的,萬一失準,那麼三步之內血濺當場的準是自己了,這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問題啊!還是扳倒樹摸老鴰來穩當的吧!
別沒撈到好處身先死了。
王小丫繞到了七八步外棗樹令側,藍熙書的視線不能及,在心理上安全,王小丫往樹林裡張望,樹林裡靜悄悄的,看來井貌安被綁在樹上安心等死了,那個愣頭青馬滿貫根本不足爲慮。
藍熙書身有隱疾,單身一人,這天賜良機啊!
王小丫不時的回頭看藍熙書,再擡眼墳塋地後面的密林時,有人影綽綽的閃移在樹間,看來馬留在堤壩上了。
王小丫轟然一陣熱血上涌,他看到了最前面的大哥李,張冰前居中,後面的老黑跟個熊瞎子一樣樹後輾轉。
王小丫趕緊退步回頭,藍熙書歪頭垂肩,嘴巴不時地吧嗒一下。
王小丫手按住了刀柄,退步慢慢向藍熙書側移,眼睛死死地盯着藍熙書的臉,一顆心狂跳不已,不停的告訴自己快準狠!
大哥李已然抽了快刀在手,哈腰彎背摸進了墳塋地,他看不見樹底下的藍熙書但一定看到了王小丫和馬匹,正繞着墳包和後面跟上來分散的張冰前迂迴包抄上來。
押後的老黑在墳塋地南邊拐彎摸向了井貌安所在的樹林處,王小丫一定告訴過他那裡有塊軟骨頭。
王小丫膽兒隨着張冰前和大哥李的包抄切近而慢慢的肥了,他竟然又起了邀功冒進的心思,快準狠!
快準狠!
快準狠!
出手!
一抹亮銀的刀鋒剛剛出鞘,王小丫就覺得眼前一花,脖子一涼,怎麼哪兒撒氣,血不走血管全奔咽喉泄洪了,想叫發不準音兒,絲絲拉拉的破胡琴不着調。
快準狠!這一直是藍熙書融會貫通的看家本事!
王小丫!你也配班門弄斧!
噹啷!王小丫命不要了刀也不要了,大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井噴的血往前就撲,藍熙書可不答應,閃身在後棄了單刀就手一抄王小丫的後腰帶,緊身靠上。
死了就完了,你想一了百了了,門兒也沒有!
藍熙書右臂單臂一順,一個在墓碑後跳躍的黑點瞬間被靶定,嗖嗖!移動連環靶,人高馬大運轉不靈活的大哥李半邊臉還沒來得及閃到墓碑後,藍熙書的連環弩箭就到了,勁弩釘額,大哥李慘叫一聲半架山一樣砸倒在了墳包上,亂草梗子戳的是滿臉煙花。
幾乎同時被掩蓋的一聲悶哼,冷風灌耳,張冰前的右耳朵被弩箭不打嗝兒就給捎走了,後面的一棵樹上怦然作響枯葉紛紛,張冰前痛的一劃拉耳朵,耳朵沒了,血流如注順着脖子就下來嘍!
張冰前知道上當了!
張冰前也知道自己知道的晚了。
藍熙書沒做連環擊,因爲後面丁啞的身影在張冰前的線上,弩箭不長眼,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蓬蓬!
王小丫渾身肉顫,死不瞑目卻親親熱熱的後仰在了藍熙書的肩膀上,跟藍熙書連體人一樣親密無間着,胸口兩把飛刀真見準頭,刀刀致命,只是王小丫再也沒知覺了。
這是張冰前對他反水的臨死反饋啊!
張冰前呼哨示警,聞到了後面的異常,竄過一個墳包就打算閃人。
真合藍熙書心意,張冰前錯開了丁啞的一剎那,藍熙書把唯一的一支弩箭強行追送,靶中的還是身體最窄的咽喉,就是來顯擺技術的,向來這麼囂張!
張冰前咔咔一聲後仰,飛奔而至的丁啞不幹了,脫手的單刀也就比藍熙書慢了半眨眼的功夫沒入張冰前的後背,張冰前臨死還猶豫了一下哪邊兒倒合適,一想,就丟不起這人,還是臉着地吧!
撲通!
張冰前前撲摔倒在一塊很陳舊的墓碑跟前。
藍熙書推手放倒了王小丫隔着五六個墳包與丁啞相視一笑,丁啞抹身騰轉奔了樹林深處,裡面叮叮噹噹的利刃交鋒聽起來不但悅耳還顯得親親熱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