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貨上門是古時做生意的鐵律,往往是雙方生意談成之後,由賣方組織人力進行貨物搬運,運送到買方指定的地方。全程配送到位,體貼入微,不額外收取任何費用,其服務質量比之今日的某通某豐要好得不知多少。
臨時工這個詞也不是今來纔有的,當商號有大生意時,掌櫃總會吩咐一兩個小管事去外面招募勞力。招募來的勞力多是一些縣城裡的閒漢,或者是從鄉下來縣城裡找活計的莊家漢之流。
這些勞力大多做一些搬運貨物,做飯發粥之類的苦力,商號管他們吃喝,等生意做完後再給他們少許錢財,之後就將他們遣散,等下次還有活計時,就再將他們招募回來,以此類推,循環往復。
當然,苦力也分三六九等,像搬貨壘架等屬於最髒最累的活計,做起來渾身痠痛難忍,沒有些氣力的漢子根本就做不來。而做飯發粥則屬於最輕鬆的活計了,因爲它不僅不需要耗費太大的氣力,而且還能提前吃飽喝足,端是一件肥差。
張猛給負責管轄勞力的管事塞了不少銅錢才謀到了發粥的肥差。這日晌午,他給勞力們分發完米粥後就藉故腹瀉,獨自一人從碼頭上了貨船,開始四處打量起來。
經過一日多的搬運,船艙已經快滿了,各種貨物不勝枚舉,但因爲不同的貨物使用的包袋不同,所以雖然貨物很多,卻也顯得井然有序。
張猛左右打量一番後,走到一批貨物前面,環顧四周無人後,當即動手解開一根包紮貨物的繩子,頓時白花花的大米就流了出來。張猛抓起一把米,放在鼻前聞了一番,眼裡流露出一絲貪婪,隨即聽見有說話聲傳來,趕緊又將米袋包紮好,匆匆離去。
離開貨船後,張猛也並沒有再回發粥之地,而是上了一艘帶倉的快船,與船伕說了兩三句後就坐着船匆匆離去。
三個時辰後,天色已晚,快船終於抵達海島。張猛一臉疲態地從船上下來,藉着月色,快步朝着島內走去。
流泗島以前是有人家居住的,約莫是個百多人的漁村,後來賊來了,理所當然的流泗島就只剩下賊匪了。
在靠近海岸的東南部,有一片村落,此時雖然天黑,村落裡也是亮堂一片,各個高處插滿了火把,賊匪們架起了篝火,圍繞着篝火喝酒烤肉,喧囂一片,其中不乏有東瀛浪人充斥其中,飲酒作樂。
一名壯漢提着酒罈走到一張桌子面前,將酒倒在桌上的酒碗裡,在坐在桌旁的黃熗耳邊小聲道:“黃三爺,張猛回來了,在大堂裡等候着呢,說是有要事稟告!”
黃熗抿了抿嘴脣,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飲而盡。隨後,他胡亂地擦了擦嘴巴,跟着壯漢離開了喧囂場。
“張猛見過三爺!”
黃熗剛剛走進大堂,張猛便從椅子上站起來,彎着身子向黃熗問好。他只是流泗島上一個普普通通的賊匪,而黃熗在島上說一不二,輕易便可以決定他的生死,由不得他不畏懼尊敬。
黃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到大堂最上方的椅子前橫刀闊馬地坐下去,道:“什麼事?”
“三爺,有膘頭……”
張猛恭敬道:“前幾日清江縣來了一個大膘頭,出手極爲闊綽,不僅買光了整個縣裡的清江米,還收購了各種貨物,光是銀兩就撒出去了數萬……”
黃熗咂巴咂巴嘴,道:“數萬兩銀子……還真是個大膘頭,打探到此人的來歷了嗎?”
“回三爺,小人請清江縣商號中的一個夥計喝酒,打探到了此人的虛實,此人姓潘名富,自南京而來,是一個剛出門打理生意的富家子。
要說起此人,還真是與常人不同,聽聞他日食鬥米,體型壯碩,端是膀大腰圓,腦滿腸肥。小人一時好奇,遠遠瞧過一眼,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窯內粉頭遠聞騷,就他那大肚子,比懷胎十月的婆娘都要大……”
張猛說到興起,卻發現黃熗擡頭瞟了自己一眼,頓時一個激靈,道:“三爺恕罪,小人多言了……”
張猛見黃熗沒有言語,鬆了一口氣,繼續道:“據商號夥計說,這個潘胖子是一個富家子,以前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前陣子家裡剛死了爹,所以才被迫出門做生意。
這個潘胖子到了清江縣以後,就如同一個散財童子,花錢如流水一般,短短几天內就花了幾萬兩銀子,這件事情整個清江縣的人都知道,現在所有人看他都是一個傻子。
不過他買下的貨物倒是貨真價實的,小人親自上船打探了一番,整條船上的貨物都是好東西,一轉手就能賣出去數萬兩銀子,至於這個潘胖子身上帶的銀兩,恐怕也不能少了。”
張猛臉上露出一絲狠色,道:“三爺,小人還打探到,潘胖子這兩日就要從清江縣沿着海路回南京了,若是能夠吃下他,今年咱們島上的兄弟也能過個肥年……”
“最近清江縣的那個欽差有什麼動靜?”
張猛嘿嘿一笑,道:“那個欽差前幾日還一直往沁春樓裡跑,自從買了沁春樓裡的頭牌後,每日連門都不出了,現在恐怕已經醉死在溫柔鄉里了。”
黃熗淡淡“嗯”了一句,手指敲打着桌子,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纔開口道:“下去喝酒罷,若是你帶回來的消息屬實,日後本三爺少不了重用你!”
張猛大喜,當即發誓爲黃熗效死,見黃熗揮了揮手,恭敬地退走。
當他走後,一個模樣俊秀的少年從隔間內走了出來,隨意地坐在椅子上,若是讓島上的其他人見着,一定能認出來,這個少年正是平日裡一直與黃熗不和的江家公子,因爲是妾生子,又不爲江熵所喜,才被送到島上來的。
“舅舅,張猛是第四個回來稟告的人,與前面三個人說的話一般無二,看來他們帶回來的消息是真的了。
舅舅,咱們要動手嗎?”
黃熗點頭道:“自然要動手,咱們若不暗中積聚勢力,怎麼跟你大伯還有你爹鬥呢?海上是咱們的天下,天王老子也管不到咱們,每年死在海浪中的商賈不少,只要咱們下手隱秘點,沒人會知道是咱們下的手……對了,懷遠,你和豐臣相處地如何了?”
江家少爺江懷遠皺眉道:“無論我如何與豐臣親近,他都不太搭理我,咱們日後想要得到豐臣的幫助,恐怕不太可能了!
舅舅,當初黃炳那老賊是如何招攬到豐臣的?”
黃熗搖頭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曉,似乎是黃炳救了豐臣一命……先不管他,這兩日我出島打漁,你穩住豐臣,萬不可讓他壞了咱們的事,等我回來,再與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