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炳見曹唯沉默不語,不禁有些惱怒起來,他想自己既然已經把底牌托出,那麼若是曹唯識相,就應該知道黃家有人庇佑,他動不了,將自己的兒子放了,此事就算了了。
至於放在桌子上的二十萬兩銀票也可以給他,只當是留份交情,拿出手的銀子還沒有收回的道理。
黃炳也想過,若是曹唯不識相,他不介意聯繫朝中黨羽,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打入塵埃。
就在黃炳想要開口說話時,曹唯悠然道:“本官有兩個問題,不知黃員外能否給本官解惑?”
黃炳一愣,道:“大人請講,黃某自當知無不言。”
“當初那個王知府以及他的那位公子後來如何了?”
黃炳笑道:“告訴大人也無妨,當年,老夫讓朝中那個已經身居高位的同窗往都察院遞了一句話,隨即便有都察御史進行查訪,當官的最怕查,而那個王友清王知府又是一個屁股不乾淨的,這一查自然紙包不住火。
不久,那老東西就被罷了官,俗話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沒了官職,他只不過是個糟老頭子,任由老夫揉捏。
老夫買通了一夥強人,在那老東西回鄉的路上設伏,直接殺了他全家,然後拋屍荒野。
那老東西倒是硬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說,至於他兒子可就沒他那麼硬氣了,跪在地上頭都磕破了,還說要把妻妾贈予老夫,嘿嘿,老夫還是讓人殺了他,然後把他的妻妾賣到了青樓,隨後還時常去光顧。
怎麼,難不成大人還關心這些小人物的死活不成?”
“本官只是不想故事聽到一半罷了,雖然已經猜到王家下場不會太好,但還是想問一問……第二個問題,黃員外每年都往朝中送上大量的金銀,這些銀子是如何來的?是黃員外做生意掙來的嗎?”
黃炳面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正常,道:“自然是黃某做生意而得,只要大人善待我黃家,以後每年往京中送去的銀子裡也會有大人的一份……”
曹唯哈哈大笑,從椅子上站起來,拍手道:“那以後真的是要仰仗黃員外了……對了,本官也有一個故事,不知黃員外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黃炳以爲曹唯已經服軟,開懷笑道:“大人請說,黃某自當洗耳恭聽!”
“從前有一個少年,他是家中的嫡長子,從小便嬌生慣養,衣食豐厚,他父親也十分看重他,對他寄予厚望,他就像家族中的核心,所有的人都該圍着他轉。
然而有一個人卻從不對他假以顏色,那人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的那個弟弟雖然是庶生子,卻十分聰慧,時常被先生誇獎,而他自己卻在讀書一道稀疏平常,這讓他十分惱怒,心裡對他弟弟嫉恨起來。
後來嫡長子和他弟弟同時認識了一個富家小姐,嫡長子對那位小姐產生了愛慕之意,讓他憤怒的是,那個富家小姐對他生疏冷淡,卻對他的弟弟親近萬分,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受得了,從小到大好東西都是他的,這個女人又如何例外……”
曹唯看着黃炳,道:“黃員外知道後來如何了嗎?”
黃炳盯着曹唯,忽然展顏一笑,搖頭道:“老夫怎麼會知道……”
“這位嫡長子咽不下這口氣,既然身爲嫡長子,那最好的東西自然都是自己的,別人若是要搶,那就是大逆。
於是嫡長子頻頻約那位小姐外出遊玩,以示心意,但是卻熱臉貼了冷屁股,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
但是有一天,嫡長子卻意外發現,那位富家小姐竟然約着他的弟弟私會,這讓他怒火中燒,難以自持。
黃老爺,你若是這個嫡長子,你會如何做?”
黃炳握緊了拳頭,臉上卻笑意不減:“老夫不知……”
曹唯笑了一聲,道:“那位嫡長子提前去了約會之處,見富家小姐一人在那裡等候,便起了歹心,上前想要非禮她,小姐自然不從,在拉拉扯扯嫡長子不耐煩推了她一把,竟不慎將她推倒在地,額頭碰在了柱子上,頓時沒了聲息。
嫡長子怕極了,全然沒了主意,他趕緊跑回家中將此事告知了他的父親,他父親勃然大怒,恨不得打死這孽障,但這畢竟是他最喜愛的兒子,還是嫡長子,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
所以他爹做了一個決定,派人去縣衙告狀,說他的庶子殺了人,並把官兵帶去了案發之地,果不其然看到那位庶子癱坐在屍體旁,於是在旁人看來,這案子就十分明瞭了。”
曹唯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水,繼續道:“但是庶子也終究是他的兒子不是?即便再不喜歡也要保住一條性命,恰好這位父親交遊廣闊,認識一夥海匪,於是這位父親就暗中將庶子救出,送去做了一個海匪。
此事之後,父親對明面上唯一的兒子更加看重,不惜將家中的財物分派給他,讓他外出做生意,但是這回嫡長子卻又闖禍了,得罪的人身份還不低。
若是本官有這麼一個兒子,早就活活把他抽死了,但是那位父親卻沒這麼狠的心,趕緊去救子。
如此的奔波勞累,費心費力,父親的身子終於扛不住了,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
嫡長子繼承了家業,想要考試爲官,卻屢試不中,想要打理生意,卻發現自己也沒有這方面天分,就像一坨毫無用處的臭狗屎,自以爲金黃摧殘,實則惡臭不堪。但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此時嫡長子發現了一條絕妙的發財致富之路,黃員外知道是什麼路子嗎?”
黃炳面色蒼白,聽到曹唯的問話後搖搖頭,從牙縫裡艱難地蹦出兩個字:“不知!”
曹唯不以爲意,道:“他想起了他爹生前認識的那夥海匪,於是開始拉攏他們,並協同一位至交好友共同把家裡的人送過去,就這樣慢慢掌控了這夥勢力,開始了膽大包天的斂財致富之路。
就這樣,一邊結交朝中權貴,一邊肆意劫掠,一時斂財一時爽,一直斂財一直爽……啊,天氣炎熱,黃員外都出汗了……”
“大人究竟想說些什麼?”
黃炳冷汗淋漓,他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對方竟然已經將他的底細打探的一清二楚了,他可不會覺得對方在得知這些事後會沒有一點動作,再往深入去想,黃炳頓時覺得雙腿發軟,心驚膽戰。
“流泗島已經沒了!”
“撲通”一聲,黃炳癱倒在地,他看着對方臉上的笑容竟然覺得如此猙獰可怕,就如同二十幾年前,知府大牢中那位知府公子的笑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