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最喜歡的便是查看當地的風土人情,這樣可以通過房屋坐落、百姓言論快速瞭解當地的勢力劃分,體會最直白的民風民情,根據官方定義,這種行爲叫做微服私訪。
曹唯來富平縣的當天下午便領着錢寧和張猛二人查看當地的風土人情,對富平縣也有了大致的瞭解。整個富平縣的勢力劃分其實非常簡單,縣裡基本由謝、馮、喬三家把持。
這個謝自然就是指縣尊謝平,曹唯的這位便宜岳父身爲本縣縣令十餘年,在縣裡培養了許多心腹親信,娶了馮家的嫡女,和喬家家主也私交甚好,基本上將富平縣打成鐵板一塊。再加上平日裡善待百姓,所以深受百姓愛戴,風評極好,其他兩家都以謝家爲尊!
馮家是富平縣裡的老牌家族,可謂根深蒂固,家裡並沒有什麼高官顯貴之流,大多都是一些筆吏小官,但是分佈極廣,甚至在渭南的知府衙門內都有馮家的人。都說富不過三代,馮家能夠在百年內屹立不倒,確實有他的可取之處。
馮家的祖訓便是開支分流,每一代的兄弟幾人除了嫡長子以外,都被分了出去,而且不會分出去太多家產,這就不會導致馮家因爲爭奪家產而分裂。
在分出去的人裡,有些沒落了,而有些就自立門戶,與馮家守望相助,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發展,形成了遍地開花的局面,當初謝平初任縣令時最忌憚的便是馮家。
馮家主要是做米麪和茶葉生意,生意擴展面極廣,在渭南府裡都有馮家的店面。毫不誇張地說馮家一日不賣米,富平縣就有很多人家吃不上飯。
喬家是三家裡勢力最弱的,之所以能夠和其他兩家並列是因爲喬家出了一個戶部侍郎,過年過節也時常會回來看看,給喬家掙了許多面子。喬家主要是經營一些客棧酒樓,富平縣裡最大的酒樓“青月居”便是喬家開的,外地前來做生意的商人大多就在這裡落腳。
酒樓裡魚龍混雜,卻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尤其是幾天後茶擂就要在這裡舉辦,這幾天從外地趕來的商人絡繹不絕。
曹唯三人在大堂中找了一個靠窗的偏僻位置,點了一壺上好的雀舌,然後慢慢飲用起來。張猛是一個粗人,喝茶時猶如牛飲,最後連茶葉都不吐,看得曹唯和錢寧心裡膈應,帶他一起出來真的好丟人!
張猛渾然不覺,又連續喝了兩杯茶,然後大喊道:“小二,再上兩壺茶!”
店小二歡喜地又給沏了兩壺茶,生怕這桌的客人反悔,這雀舌可是店裡最好的茶葉,自然也是十分昂貴的,一年到頭能賣出去三五壺已經不錯了,今天來的三位客人特別像冤大頭,腦袋上寫着:人傻錢多速來!
曹唯有些心疼,完全沒有了品茶的興致,看着張猛有些頭疼,心裡默默道了一句“夯貨”,然後將桌上最後一壺茶拎了過來,給自己和錢寧倒了一杯,斯條慢理地啜了一口,尖起耳朵聽其他客人的交談。
“……此次茶擂在富平縣舉辦,是縣裡一大盛事,但是在這富平縣,有三家,也有三害,來這裡做生意可要注意了,千萬別招惹到他們!”
“陳兄慎言,殊不知禍從口出……”
曹唯笑着端起茶壺,起身來到隔壁座位,道:“兩位兄臺請了,在下潘富,初來富平縣做生意,都說外出靠朋友,今日請兩位喝一杯茶不知可否?”
兩人都三十幾歲的模樣,一人略顯清瘦,蓄着短髯,另一人穿着員外服,身材矮小,有些發福,看着異常喜慶。二人看來人雖然年輕卻自有一番氣度,也不敢怠慢。
清瘦商人拱了拱手,道:“這位公子請了,在下閆良陳桂,這位是我的好友伍空……”
“悟空?大師兄?”
圓臉員外不知道大師兄是什麼意思,但聽着悟空就感覺像個和尚,黑着臉道:“伍,伍子胥的伍……”
曹唯給兩位員外倒了一杯茶,道:“剛剛聽聞二位兄臺談及什麼富平縣三害,小弟初來乍到,做事難免有些莽撞,還請兩位兄長多多指教。”
清瘦商人喝了一口茶,道:“賢弟客氣了,出門在外,咱們商賈自然要彼此關照,賢弟是做什麼生意的?”
曹唯不動聲色道:“賣酒!家裡大大小小開了一個酒坊。”
“本地人性格好爽,喜歡喝酒,賢弟倒是好生意……”清瘦商人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不過在富平縣做生意要注意三個人,也稱三害。這第一害便是馮家公子馮槐,此人心胸狹小,睚眥必報,常常欺壓來此做生意的外地商人,謀人貨物,有些沒有靠山的商人常常血本無歸!”
曹唯好奇道:“聽聞富平縣知縣爲官清廉,正直不阿,難道也不管管嗎?”
圓臉員外嘆了口氣,道:“怎麼管?縣令夫人便是馮槐的姨娘,就算縣令想整治一番,他那枕邊人能答應嗎?去年縣令還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馮槐,只不過到了迎親那日,新娘子卻突然不見了,讓馮槐丟盡了臉面。外面有傳言說縣令的千金已經有了情郎,不願意嫁給馮槐,才做出逃婚之舉……”
曹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連忙扯開話題,道:“那其餘兩害呢?”
“這第二害便是喬家小姐喬姍姍,聽說模樣極好,但是在富平縣最是蠻橫無理,一手軟鞭使得極爲熟捻,若是衝撞了她,皮開肉綻都是輕的。這位喬小姐已經年過二十了都無人敢娶,誰敢娶一隻老虎回家?也有傳言說這位喬小姐看不起天下男子,不願成親。
不過此女雖然蠻橫,但也沒有聽說過有欺壓百姓之舉,而且和縣令家的小姐私交極好,當日馮槐迎親時就被心懷不滿的喬小姐抽了兩鞭子,也不知最後誰能降伏這匹胭脂馬,娶了她的男人在牀榻之上恐怕也只有被壓在下面的份。”
幻想着喬大小姐在牀上策馬揚鞭的樣子,曹唯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那這第三害又是何人?”
清瘦商人滿臉惋惜之色,道:“這第三害便是縣令之子謝鈺飛,這位公子早些年待人和善,頗具謝縣令之風,不過這兩年和馮槐走得很近,馮槐打人搶物,甚至逛窯子都帶着他,謝公子已經有了紈絝之名。賢弟若是想在富平縣做生意,千萬不要招惹這三個人!”
“多謝兩位兄臺提點,在下還要接手一些貨物,就不陪二位兄臺喝茶了,告辭!”
曹唯起身要走,兩位商人拱手相送,錢寧看曹唯已經走到門口,趕緊扔下一錠銀子,拉着張猛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