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越發激起了朱祁鎮的好奇心,加上丁丑科會試是自己“奪門”後的第一場科舉,這一屆的進士,全出自自己的門下,在感情上就多了幾分親近。
隨即又搖頭道:“不對,能寫出此等詩詞,一定經歷過許多波折,見識過很多閱歷,此章子俊年紀輕輕… … 。”
李賢就把當年在章家堡村知道的事,說了出來… … ,全村最後只剩下十幾人。
土木之變雖過了十幾年,朱祁鎮明顯對此耿耿於懷,再經過幽閉南宮、奪門事件後在做事待人方面最近變得隨和許多, 朱祁鎮趁着太后大壽之際給全國老年人發放福利,“與民休息”的思想,在對待老人、乞丐、刑獄、賑災濟貧等方面都有寬宥。全國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朝廷都要每年發放糧食供養,九十歲以上的老人加倍,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免服任何差役。從這方面也看出,朱祁鎮從一個毛頭小子慢慢長大成熟的一個過程。
經過李賢的引薦,章子俊來到大明後第一次單獨面見皇帝。在章子俊看來,朱祁鎮是一個失敗的皇帝,原因無它,自仁宣時期“不務遠略”,脫歡人馬雖不能深入邊內,但時常騷擾明軍巡邏的河套外緣,雖有白榮、範濟上言,仁宣也沒有重視河套在邊防中的軍事價值。
正統三年,山西安東中屯衛百戶周諒上言屯軍東勝州廢城,明庭逐決定整軍殄滅騷擾以肅邊境,正統六年,發生豐州之戰。正統十四年,東勝衛廢,以後因河套地區有空地三千里無人駐守,突然蒙古人慢慢侵入此地,成爲以後的的河套之患,史稱北虜入套。
北虜侵入河套正是從天順元年開始,而朱祁鎮卻一味地退讓,因爲大明此時正在內鬥。
“北虜”何時進入黃河河套的呢?據《明實錄》記載,景泰五年北元內江,也先被殺,三衛要求近邊住牧,“北虜”也紛紛南下。北元太師李來於景泰七年率部入套。天順元年二月和五月,孛來所部先後侵犯明朝延綏、寧夏等地,於二月又入莊浪,同年三月,明朝議搜河套而未果。此後孛來、阿羅出部出入河套,屢屢侵犯明寧夏、延綏、永昌、莊浪、古浪、鎮番等處邊境。天順二年、五年,孛來使臣先後至明寧夏和涼州求貢。可知其部落當時主要在河套及套西一帶住牧。六年,明廷爲阻止孛來住牧河套,令其依舊例仍從大同入貢,孛來遣使從大同入貢後不久, 率部東行。
所以,章子俊是抱着一種玩樂的心情面見朱祁鎮的,反正又不想做官,又不想青史留名,找個機會還想着辭官,過好自己的生活纔是最重要的。
可是章子俊全猜錯了皇上召見所爲何事,朱祁鎮開口就說道:“陳家小姐聰敏知書,才貌雙全,朕賜婚如何?”
朱祁鎮的意思明擺着,你章子俊不能忘本,另攀高枝,娶老婆還是原配好啊,因爲自己也是一樣,對皇后錢氏結髮情深,小子喂,你的學學朕,朕很看好你啊。
唉呀,章子俊急了,爬在地上說道:“臣不敢,可是… … ,”沒等章子俊說下去,就被朱祁鎮打斷了話頭道:“這世上沒有許多可是,只有必然,難道朕賜婚還不顯金貴嗎?那就再送她們母女一個封號吧,陳妻爲宜人,陳女爲安人吧。”
章子俊是無語了,心裡罵道,做好事也得問明白了纔是,就這麼地把自己當成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不行,要申辨啊,不能這樣不明不白背上一個陳世美的罵名啊。
章子俊爬了起來,躬着身道:“皇上有所不知,臣跟姚家訂婚在前,陳師母嫁女在後,所以讓臣爲難。”
朱祁鎮聽後愣了半天道:“聽說你寫了首詩詞,連唐宗宋祖也不放在眼裡,要跟天公試比高,小子喂,做人要腳踏實地爲好,這婚事也算是一段佳話。”意思是說,這事就這樣了,難得朕今日心情好,皇后的託付不能不管,這賜婚算是定下了,回去吧。
章子俊只能諾諾退出,今日皇上單獨召見,是李賢安排,所以章子俊首先去了李賢的內閣朝房回稟消值,意思是跟皇上見過面了,關於說了些什麼,就要看章子俊跟李賢的關係如何,自動彙報肯定是少不了的。
章子俊把見皇上的過程,說過什麼話全跟李賢說了一遍,最後哀嘆一聲道:“這叫如何是好,師母鐵了心要嫁女,可下官又跟姚家有婚約,現在皇上只聽老婆的話,非要賜婚。”
李賢喝道:“什麼,剛纔你說什麼老婆?”
章子俊回道:“哦,是皇后娘娘的話,要賜婚。”
李賢惡狠狠說道:“平日裡看汝聰明絕頂,碰到這樣的事糾結不清,看來還是太年輕了,你自去吧,此事無從更改。”
隨後幾日,章子俊很是鬱悶,這事得跟姚家說明白了,要不然真坐實了陳世美第二了。
果然不出幾日,有聖旨下到陳家,封陳氏爲宜人,完婚後陳詩蘊爲安人,這種封號朝廷授予朝臣夫人的,所以陳詩蘊的安人封號要等完婚後才能作用。
首先章子俊還是來到陳家勸說師母嫁女,“不是說生活艱難嗎?現在靠着“文毅公”的封陰,得了宜人的封號,這樣過日子不成問題了,有了此等封號每月有米糧可領取,一般平常人家也不敢冒犯。小妹詩蘊必定也能嫁得好人家,又有安人的封號等着,爲何非要拆散學生跟姚家小姐的婚事呢?”
師母也是淚眼婆娑道:“敬一啊,不是師母想要賴上你,自老爺去後,昔日沒有誰跟陳家有來往,往日老爺的同行全躲的遠遠,只有敬一你啊,老婆子只此一女,如沒有你跟老爺的這層關係,小女也是一心想要嫁你啊,現在有了皇上賜婚,你就從了吧。”
這就沒法說下去了,古代封建婚姻彎彎繞實在太多,反倒是自己做不了主,哪怕是兩個冤家也會被促成一對。
章子俊回了家,先把此事跟姚璽說了遍,姚璽又把此事跟妹子姚穎說了遍,可姚穎的回話讓章子俊柳暗花明,不愧爲大戶人家出來的人啊,姚穎說道:“陳家的賜婚沒用,因爲陳老爺過世才大半年,陳家在喪期,想嫁女也要再等二年後才行。
爲何朱祁鎮熱衷給章子俊賜婚,這是朱祁鎮內心深處對錢皇后的敬重引起的,正統十四年七月,由於太監王振仗勢欺人,給了西北蒙古瓦刺部太師也先出兵叛亂的藉口,明王朝邊境再次吃緊。當前方正交戰激烈的時候,毫無軍政常識的王振再次異想天開,慫恿朱祁鎮“御駕親征”。隨後成了瓦剌軍的俘虜,釀成了舉世震驚的“土木堡之變”。
皇上被俘的消息傳入京城,京城大亂,有投降派的,也有決死派,還有逃亡南遷派。朝臣決定先嚐試以財帛贖回皇帝。得知這個決定,錢皇后立即將自己的所有私財都獻了出來,只希望也先能看在財寶的份上放回丈夫。
然而大批的珠寶撐大了也先的胃口,越發覺得手裡的大明皇帝是“奇貨”可居,將狠狠敲大明一筆,原本就滿腹雄心壯志要統一蒙古諸部的也先認爲,可以借朱祁鎮逼迫明王朝做出更多更大的退讓,甚至可以藉此要脅進一步攻取明王朝的疆土乃至政權。
爲了斷絕也先的企圖,擺脫“國無長君”的窘迫局面,在於謙等大臣的一力支持下,九月六日,朱祁鎮異母弟、監國的郕王朱祁鈺登基,是爲明代宗。
也先收”贖金”不放人,皇上不能返回的事實,錢皇后已如五雷轟頂,又得到了哥哥錢欽和弟弟錢鍾也喪生在“土木之變”中的確切消息。她已經是無依無靠,孤單一人,沒權沒錢了,等到明代宗登基成爲事實之後,錢皇后自感對於丈夫的處境已經無能爲力,陷於絕境的她只能日夜啼哭。在渺茫中,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冷清的宮宇中總會隱約響起一個女人哀泣求告磕頭求天的聲音。那是一個只有二十三歲的錢皇后,絕望中無力地呼喚,採用了民間女子最無助的辦法,祈望上天能夠垂憐自己的誠意,放丈夫一條生路。
錢皇后每天每夜地祈求,再困再倦也只是就地稍臥,不肯上牀休息。過度的勞累、粗陋的飲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嚴寒長期侵襲她的身體,她的一條腿受了重傷,再也無法治好,損壞了。而晝夜不停的悲泣也很快哭瞎了她的一隻眼睛。對於自己的殘疾,錢皇后毫不介意,她心甘情願地認爲這是接回丈夫,上天要她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