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講前,先確定知經筵事、同知經筵事、經筵講官、侍經筵官等具體人員,而後禮部擇吉日在文華殿設御座、御案,講案,三者位置關係十分固定,一般御案在御座東部偏南,講案在御案南偏東。
開講之日,司禮監太監將書籍、講章提前擺放好,這個擺放也極爲講究,一般而言四書在東、經史在西,講章按例謄寫兩份,御案,講案各放一份。皇帝落座以後,知經筵事要帶領所有人行“五拜三叩頭”之禮,然後“以次上殿,東西序立”。等到所有人都落座後,服侍人員再將御案擡到御座前,將講案擡到御案正前方。緊接着,鴻臚寺官員大喊一聲“進講”,經筵正式開始。
參加經筵的人員,除了要“聽課”的皇上之外,參加經筵大體還有七類人。
分別是:知經筵事,總領經筵一切事務,基本由內閣首輔來擔任。
同知經筵事,協助知經筵事處理相關事務,一般2-3人,多由內閣大學生或各部尚書、侍郎擔任。
經筵講官,負責向皇帝講解經史子集,一般由兼任翰林院編撰以上職銜的各部高級官員、國子監祭酒擔任。
侍經筵官,皇帝特許參加經筵的官員,不負責任經筵之事,只是旁聽。
展書官,負責爲皇帝展掩書籍,一般由翰林院編修擔任。 書寫講章官,負責謄寫經筵講章,一般由編修或中書舍人擔任。經筵執事官,這是一個統籌,具體包括四類人,分別是鴻臚寺堂上官1人,負責鳴贊;錦衣衛堂上官1人,負責警衛;侍儀御史2人,負責禮儀;給事中2人,負責監督官員禮儀。
展書官隨即出來爲皇帝展開四書,講書官出列並在鴻臚寺官員“鳴贊”中向皇帝行跪拜禮,禮儀結束後開始講授提前準備好的講章。一個內容講授完畢,展書官會過來幫皇帝把書收起來,然後再展開另外一份書及講章,換個講官繼續講,直到講解結束。
這種很正式的經筵很是麻煩,除了經筵制度之外,明朝還有另外兩種進講形式,分別是“日講”和“午講”,前者屬於省去各種繁瑣禮儀的經筵制度,也有“小經筵”之說,後者屬於皇帝有精力時組織的“加竈”活動,這兩種進講都比較注重實效,從某種意義上對皇帝的幫助更大。
章子俊內心在大罵,好不容易把四書五經這些全扔了,想不到一個經筵又要重拾起來嗎?可作爲翰林侍讀學士,就是經筵講官,負責向皇帝講解經史子集等內容,擔任經筵講官共有三人,一個是國子監祭酒李秉彝,另一位是同行林侍讀,作爲新進經筵侍讀學士,擺明了接下去輪到章子俊講讀了,內容是內閣規定的,還要寫出當日筵講的講章,這不是要命麼,看來想混日子是混不下去了,“作爲新朝新帝,怎樣治國呢?”這就是內閣出的筵講題,也是目前邊關、民亂四起需要急迫解決的。
這樣題,大可以講皇恩浩蕩之類的大義入手,還有爲了自身的清譽,把皇上推出來說事,要近賢臣,遠小人,勤於聖人之學,聽從規勸,戒除聲色等嗜好,斷絕玩好,勉勵近臣,振作士風,團結民心。可這些全是空話,也不是一個小小侍讀能說的話,章子俊沒法了,先去內閣探口風,現在朝堂上爭議最多,大明面臨那方面的困難最多入手,只有這樣,才能切入時弊,講起來也能顯出自己在關心國家大事,而不是不學無術,混吃等死,尸位素餐。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啊。
首先是去李賢的朝房,這一瞭解讓章子俊驚掉下巴,原來此時的大明正在苟延殘喘,四面烽火,內有荊襄流民起義,山東有減孔子子孫田租事,四川山都掌少數民族起義,大藤峽瑤壯族人民起義,趙鐸起義。外有河套韃靼犯邊,甘肅、陝西邊關防務。還有四川鹽井衛地震,這些全是朝廷需要解決的,再有各地上書摺子如:婁芳上言民生事宜。兵部尚書王復整飭延綏邊備,左都御史李秉整飭大同邊備。
對於這種政見之事,當今小皇帝肯定是不管的,這些全由內閣在處理,章子俊大致摸一下脈,趕緊縮手,關我屁事,按照歷史走向,大明此時還死不了。
到了筵講之日,安着次序“五拜三叩頭”後,文華殿中足足有百人之多,章子俊看着走圍全是大佬級別的人物,禮部尚書、吏部、兵部、這些全是大學士級別,想不到我一個穿越過來的人,要講歷史了,這不是硬逼我算命嗎?咱就先從韃靼開始,這可是目前朝廷最頭痛的事。“韃靼人口不過相當於中國之一大郡而已,但卻連年擾邊,往往得利而去,其原因在於我之兵威未振也。河套地區原非韃靼巢穴,雖屢騷擾亦不爲大害,而今其毛裡孩部大舉入內,人馬俱處其中,而且出沒莫測。雖出兵剿之,但我方兵集而彼已退去,兵散未久而彼又復來,如此不但勞師費財,邊民亦不得安寧。”
這一講,首先內閣大佬全集神了,殿中百人鴉雀無聲,而章子俊一付風輕雲談狀,就差手裡一把羽毛輕扇,這種話題,每個人都喜歡聽,而不是那種學術上的聖人之言。
連小屁孩朱見深也感興趣了,說道:“章愛卿有什麼辦法對付?”
章子俊對朱見深回禮道:“今欲安邊,必須大舉而後可也。乞令兵部會官商議,預積糧草於陝西塞下,令陝西延綏寧夏甘涼大同宣府等處守臣選練騎兵,整理軍械什物,製造戰車拒馬,有明春或今秋進兵搜剿,務求一舉成功。關鍵在於,在於兵馬不在多,而是精。軍械神炮百、神槍千爲主力也。建議工部研製新火槍。”
兵部尚書王復及會昌候孫繼宗插話道:“火器爲主不可,韃靼彪悍異常,用火器難以爲之,”
章子俊不緊不慢道:“王大人、會昌候說的很對,以往我朝火器射之不及百步,可要是有火槍能打出比現在遠一倍的距離又將會如何?”
會昌候孫繼宗道:“這位章小子,很難能做出這等火器出來。”
章子俊回道:“很難嗎?在小臣看來,目前的火槍還有改進的空間,要是裝備了此等火器,韃靼騎兵就是活靶子。”
兵部尚書王復不語,會昌候像在看傻瓜一樣看着章子俊。
可章子俊只當沒看見,接着說道:“改進兵備裝備也是無往不勝之關鍵,比如馬車,可以用四輪,這樣同樣的馬車就能拉更多的貨物。”
說到這裡,自有工部官員說道:“章侍讀,如按你所言,這四輪車怎麼轉彎,行駛道上必定翻車矣。”
章子俊一望回道:“這位大人說的對,車身加長了難於轉彎,必定側翻,是因爲前後輪不能轉向,如果工部能造出前後輪能轉向的車,不管車身多長,車輪再多也不會翻車。這位大人,等會兒下官可以單獨聊聊這方面的技術問題。”
這樣有趣的對話,引起了朱見深的興趣,感覺特別新鮮,以往全是聖人之言,可是明顯章子俊的筵講歪樓了。
許多大臣正在交頭接耳,也有許多大臣在深思之,更多的人在看熱鬧,還有些許大臣偷偷地在嗤笑。
而章子俊似乎正說到了騷癢處,又說了一番驚人之語道:“爲何要出兵收回我朝的河套地區?大家以爲是爲了祖宗的疆土不能丟,其實不然,河套地區是一個寶藏,也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河套南望關中,控天下之頭項,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亂天下亂,誰擁有了它,國將不滅,大明永固。”
什麼?這小子越說越不像話了,有寶藏,什麼寶藏?殿中竊竊私語聲起,有銀礦、金礦嗎?沒聽說過啊。
章子俊無奈,只能靜等,等大家能靜下來自己接着說。
過了許久,朱見深開口說道:“章愛卿,如你所言,朕深知,可朝廷兵將疲於奔命,韃靼來去如風,兇狠異常,該如何應對。”
章子俊回禮道:“陛下,開科技,改兵制。”
朱見深又道:“科技是什麼?兵制怎麼改?”
章子俊回道:“今京師軍士不下三十餘萬,或佔役於私家,或借工於公府,各有所用,能操練的都是一些老弱之兵,而且馬匹瘦弱,兵器不利,以之禦敵,安能不敗?”
這話一出口,監察御史魏瀚等上言說道:“陛下,正如章侍讀所言極是。”
章子俊一笑心想,小樣,不就是正好看到你給內閣的奏章,說的不痛不癢,如今我就挑重點說了而已。
章子俊張口就道:“陛下,京城何用三十萬軍,只要新式火槍火炮研製出來,一萬兵員足矣。”
兵部尚書王復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大喊一聲道:“小兒,不許胡語。”
章子俊也不惱,對着王復行一禮道:“下官真的不是胡語。”
王復一瞪眼道:“就是胡語。”
章子俊又是回禮說道:“真不是胡語”
王復一跺腳道:“你胡語。”
就這樣兩個人很滑稽地你一句,我一句。
此筵講本是李賢主持,章子俊的收復河套也是經李賢同意的,因爲李賢的想法也想要上疏奏請征討河套韃靼,才讓章子俊在筵講時先透個風,現在的話題顯然歪樓了,歪的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