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氣陰,有小雨,女兒樓外來了一隊人馬,領頭的正是大將軍——月纓。
面色不善,手提長鞭,身後跟着一衆江蘇官員,除了她最高是個五品,每個人都在淋雨,因爲月纓也淋着雨。
“倒黴,怎麼是她先來的?”秦決站在窗邊偷看月纓,她轉頭望來。
“還不下來斷案,你想死在上面麼?”月纓指着秦決怒吼道,他連忙下樓,帶着柳雨歌。
並在離開之前交代護佑好好看着那五名女子,她們是重要人證。
秦決撐着傘跟在她身後向衙門走去,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百姓,每個人都盯着秦決和大秋唯一的女將軍。
“還不上坐?”月纓坐在旁邊指着青天大老爺的位置,讓他快點上去。
“知道了!”秦決坐了上去,讓站在身旁的柳雨歌和自己一起翻卷宗,在審案之前他必須瞭解來龍去脈。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秦決拿起驚堂木狠狠拍下,“升堂!”
“威武……”衙役高升吶喊,一衆江蘇官員站在月纓身後冷笑,好似在看一出猴戲。
“各位大人,一會你們就笑不出來了!”秦決低頭看了一眼卷宗說道:“根據錦衣衛的報告,賑災的銀子九成都進了江蘇富商李斯猴的口袋裡,但李斯猴在九日前被大火燒死了!當夜推官劉明覺去過他家做客對吧?”
秦決看着劉明覺,他看着面前的月纓,而月纓看着他。
因三角形具有穩定性,三人就一直這樣看着。
直到……
“月纓將軍,公堂審案!賑災銀丟失事關重大,希望您不要耽誤我處理案件好麼?”秦決笑着問道,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
“去吧!”月纓話音剛落,劉明覺便走到中央看着他。
“爲何不跪?”秦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劉明覺乃江蘇推官,只跪父母,聖上與蒼天,別人沒資格讓我跪。”劉明覺冷笑道:“大人,此乃公堂,你讓一個青樓女子站在這裡,乃是公然侮辱皇權。”
“你說她是青樓女子?可有證據?”秦決冷聲問道,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淡然。
內心則完全相反,他是個很古怪的人,越是生氣越冷靜,越是危險或遇到大麻煩行動力就越強。
“當然!”劉明覺取出她們六人的賣身契指着說道:“這上面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她們都是青樓女子。”
“知道了!”秦決點頭道:“現在先來聊聊你那晚去幹什麼吧!”
“哼!”劉明覺跪在月纓面前說道:“將軍大人,此人藐視王法,無視皇權,此等不識好歹的小人能幫聖上斷案麼?我懇請您換一個人來!”
“的確,這種人不適合爲萬歲爺分憂!雨司秦決,我命你下來!”月纓勾起嘴角,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
在女孩眼中,她看中的東西都是她的,秦決也是她的,可秦決不聽話。她很生氣,決定好好懲罰一下這個混蛋。
“我奉聖上之命查案,月纓將軍最好考慮清楚!”秦決擡起頭看向外面,日曬三竿,時候不早了。
“你在教我做事?”月纓冷笑道:“這天下能教我做事的都必須是比我強的人,您配麼?仇且記下,日後必定給你上刑。”
“月纓大人當真是不想讓我把案子查下去咯?”秦決放下茶杯,一把將想要下去的柳雨歌摟入懷中。
“在這,聽我的!我沒讓你動,你就不要亂動!”秦決輕輕拍着她的腿笑道:“以後跟着我,不要私自行事!”
“當然想讓你查下去!”月纓咬牙道:“向我跪下,我就讓你繼續查下去!”
“誰那麼大膽?居然敢讓我東廠的人跪下?”東廠侍衛快速涌入衙門,秦決看到經常站在魏雨田身邊那個高高瘦瘦的公公進入衙門。
“吾乃刑司司長何蘭花,奉萬歲爺的旨意,特來協助雨司秦決辦案!”長着一張慘白馬臉的何公公對衆人作揖,見秦決要下來立刻擡手製止,“小牙子就不要下來了,您纔是辦事的,我只是個協助!”
“是,何大人!”秦決作揖彎腰,他雖是魏雨田的乾兒子,可這七年卻少有跟在他身邊,可這位公公一天之內至少有兩個時辰跟在他身邊。
誰親誰遠一看便知。
“參見何公公!”月纓起身行禮,在朝廷上她怕的人沒有幾個,朱漢都不在其內,但何蘭花她是真心害怕。
刑司——掌管司法,判決,審訊,每個進入刑司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出來。
“喲,丫頭兩年不見又俊俏了不少!”何蘭花走到她面前彎腰微笑道:“好久不見,本公公對你可是很思念的!這椅子可否借我一坐?”
“請!”月纓讓開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坐下後,何蘭花揮手招來劉推官。
他站在何蘭花面前,身體抖如篩糠,“小人拜見何公公!”
“劉推官當真是年少有爲,三十歲就做了推官,未來可期!”何蘭花輕輕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謝公公誇獎,小人也是爲萬歲爺行事,是萬歲爺看的起!”劉推官不時看他幾眼。
何蘭花一直保持笑容,“但你也知道,你這種年少有爲的人總是遭人陷害!本公公看好你,方纔晚到是幫你除卻幾個禍害你的混賬!”
“多謝公公!”劉推官再度作揖拜謝。
“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害你!”何蘭花從長袖中取出一顆腦袋微笑道:“她可是讓你貪污呀!”
“娘……”劉推官跪在地上雙手捧住腦袋哀嚎,“娘啊……爲什麼?”
“你老孃五十大壽宴客百桌,收了幾萬兩白銀,這可是殺頭的貪污大案!劉推官爲何痛哭?”何公公大笑道:“本公公可是幫你除了一個大害,殺了她,您可就不會因貪污之罪被殺了!”
說着他又從另外一個袖子中取出劉推官親爹的腦袋,“你看,這個老頭也在自己五十大壽時坑害你,我也替你殺了!這雙喜臨門,劉推官爲何哭的如此傷心?”
月纓身後的江蘇官員都雙腿打顫,想要快點離開這個是非地方。
只有她一個人明白了——東廠是真想培養秦決,否則絕對不會隨意動用刑司這張底牌。
“劉推官,我聽說你第三個兒子快滿月了對吧?”何蘭花低頭笑道。
“不要……”劉推官無助搖頭,目光看向月纓。
“別看了,沒人能救你!我們刑司掌握着大部分官員的把柄,這還是因爲你們做事不小心!記住,下輩子小心點!”何蘭花轉頭看着秦決微笑道:“秦大人開始審訊吧!”
“劉推官還不上堂?”秦決冷聲問道,懷中的女孩捂住雙眼,從指縫中偷看那兩顆人頭。
“是!”劉推官跪在秦決面前。
“可以說說那晚都發生了什麼麼?”秦決笑着問道。
“李斯猴新招了幾個美妾舞女,請臣去欣賞一下,卷宗上寫了!我與李斯猴是兒時玩伴,關係很好!”劉推官並不打算出賣東林黨。
他知道現在能救自己的只有東林黨,若是說了,自己必死無疑,妻兒也會死去。若是硬抗下來,妻兒會死,自己會被貶。
但至少還活着,那些大人還能將他撈起來,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我才三十歲,大不了再生幾個兒子。
“可你走後,李斯猴的宅子多處起火,這你怎麼解釋?”秦決扔下卷宗低聲怒喝。
“三年大旱,風乾物燥!着火很正常,這一切都是巧合!大人莫要因這些巧合冤枉我!”劉推官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何蘭花。
他還在笑。
“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秦決翻開卷宗,看到李斯猴的屍體被野狗拋出分食這幾個字心涼了一半。
“去李斯猴的宅子!我就不信找不到線索!”秦決帶着衆人前往李斯猴的宅子。
剛到就被錦衣衛攔下,還是何蘭花上前解釋他們才放行。
“請跟我來,不要破壞現場!”錦衣衛走在前面。
看着周圍的焦木,秦決皺眉問道:“火燒的不大麼?”
“很大,但平息的也很快。下了一場雨!”錦衣衛站在門前指着地上的白灰痕跡說道:“這裡就是李斯猴的屍體被發現地點。旁邊是他夫人!”
“你們是在這吃飯的麼?”秦決轉頭看着劉推官。
“對!”劉推官立刻點頭道:“我吃到一半,被手下通報南安城有件事需要我處理,我就提前走了!”
“那看來你們喝了很多酒呀!”秦決走到桌子殘骸前微笑道:“李斯猴距離酒桌只有不到兩米,有意思!”
“應該是被梁木砸到,他這是個老宅子,有點毛病也很正常!”劉推官將演練了三十多遍的假話說了出來。
“劉推官,你還是現在招了吧,免得等會丟人!”秦決蹲在地上看着李斯猴倒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