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天日昭昭（四）
蕭嚴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了，如果不是張振嶽和自己討論過袁崇煥被殺的問題，他也許會和袁崇煥做出一樣的選擇。
袁崇煥的做法錯了嗎？沒錯，打仗打得是後勤，並不是簡單的人數上面做加減。所以袁崇煥的做法不但沒錯，反而很正確，這一點上袁崇煥比三國裡面的袁紹強多了。
可問題是，在中國這個幾千年的社會生活中，特別是政治生活中，有太多逆天的東西存在了。袁崇煥知兵，可崇禎皇帝他不知道啊？
崇禎皇帝不知道可以理解啊，畢竟是個孩子，可是知道實情的清流們在參劾袁崇煥的時候居然拿這個說事，那就真的是昧着良心，其心可誅了。
袁崇煥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性格決定命運了。從袁崇煥的履歷看，他從地方知縣走上來，在六部帶了不到幾個月就去了遼東，說他是個文官出身的武將也不爲過。缺少了歷練，缺少了遠見，袁崇煥的官場人生或許註定就是要用悲劇結尾的。也只有這樣的性格纔會幹出斬殺毛文龍，驅逐滿桂，主張議和，遣散援軍等等完全不計較個人生死得死的事情出來。已經是夕陽西下的大明最缺的，就是袁崇煥這樣的官員。
蕭嚴不忍袁崇煥因此被問罪，反覆勸阻：“督師不可啊，這些人若是被遣散，必然四處詆譭督師，衆口鑠金，到時候督師您何以自處啊？”
袁崇煥也是被說得真怒了：“蕭士毅，你太讓本督師失望了，來人，送客！”
蕭嚴卻不肯走：“督師，你斬殺毛文龍就已經引起朝中諸多官員的不滿，您可知道毛文龍每年從朝廷領出的軍餉有幾成是要留在朝廷的？上下多少人可以伸手？您可知道您這麼一殺，得罪了多少原本有好處可拿的官員？如今您再遣散這些勤王大軍，這些勤王大軍的糜費又牽扯到多少方面的人？還有您主張以北京爲中心，以薊州等鎮爲點困殺皇太極的戰法會引起皇上和各方面多少人的不滿，您知道嗎？督師，您從這大帳放眼看出去，這京師附近的田莊那家的主人不是這京師的勳貴，您。。。”
何可綱聞言大驚，立刻屏退左右，拱手對袁崇煥道：“督師，蕭總兵也是真心爲您好，並非是要忤逆督師您的意思啊！”
袁崇煥長嘆一聲，坐回到行軍椅上，許久纔開口道：“蕭嚴兄弟啊！你當本督師真的不知道你說得這些嗎？你當本督師真的不知道害怕嗎？如今敵寇就在京師，就在天子腳下，我若不想盡辦法擊敗之，將來必然連連犯邊，何止京畿，怕是整個北直隸和山東都再無太平日子過了。換你，你坐在我這個位子上，你能怎麼辦？”
蕭嚴聽完這句話頓時目瞪口呆，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二天後，袁崇煥被人用繩子吊入京師，然後進行了歷史上第一次平臺召對。這次召對的是袁崇煥和祖大壽，並沒有蕭嚴和滿桂。回來後，袁督師的臉色非常不好，但是卻下令各部全面準備，要和八旗軍決一死戰。看樣子皇帝又沒有同意諸軍入城休整的要求，蕭嚴心中暗道。
蕭嚴立刻找到袁崇煥：“督師若是與建奴死戰，末將願爲先鋒。”
袁崇煥怔怔的看了蕭嚴一眼道：“蕭嚴啊蕭嚴，是我袁某人錯怪你們兄弟了。你那大哥怕是早就看到了大明的諸多問題，所以才遠遁南洋避禍的啊！單論明哲保身，我們皆不如他，可若論忠義，他不如你啊！好，本督師就拜你爲先鋒，殺他個痛快。”
“我與蕭兄弟一起，殺他個痛快”祖大壽聞言進賬道。。。
十一月十三日，廣渠門大戰。皇太極在擊敗了滿桂大軍後，立刻從德勝門移師到廣渠門，準備一鼓作氣，以五萬精銳八旗把袁崇煥這三萬多人推平了算了。
雖然是野戰，依然是建奴進攻，明軍防守。天雄軍八千步軍居左，天狼軍八千步軍居右，祖大壽和蕭嚴各領四千騎兵分居中軍兩側，袁崇煥帥一萬步軍居中。這算是擺開了架勢，要決一死戰了。
皇太極長子豪格統帥八千正藍旗精銳直撲袁崇煥的左翼所在，那裡是盧象升的天雄軍的位置，雖然沒經歷過什麼實戰，但是嚴格的訓練以及紀律使得天雄軍上下立刻按照步軍打騎兵的辦法，下馬紮槍。
蕭嚴今天也是下了死戰的決心，換了一身重甲，內側還加了二層重甲，蕭嚴雖然在大學跆拳道社表現出衆，這一世身手了得。但是他知道戰場刀槍無眼，功夫再好也沒有鎧甲頂用。所以他身穿三層加，然後騎上戰馬帶着天雄軍和天狼軍中最善於馬戰的四千騎兵蓄勢中軍和左軍之間，蓄勢待發。他已經從入京採購物資的手下處聽聞到京中的各種流言了，居然還有袁崇煥勾結建奴一說，說得還有鼻子有眼，若是袁崇煥沒勾結建奴，那爲什麼建奴會出現在京師，爲什麼袁崇煥不去打敗他們？
蕭嚴很是矛盾的看了遠處立在馬上的袁崇煥一眼，他沒辦法一個一個去老百姓那裡普及地理知識，告訴他們建奴其實是從蒙古繞過來的。他甚至還要擔心這次若是打贏了之後，袁崇煥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明明可以打敗建奴，卻不出兵，袁崇煥按得什麼心？
正藍旗的勇士們不是白癡，看到天雄軍那個拒馬陣勢確實很有殺傷力，帶頭衝鋒的大將臺弼善立刻一個呼嘯，身邊的軍旗一擺，衝鋒的清軍居然在天雄軍前一百米處完成一個大轉彎，直撲中軍。
袁崇煥一見，立刻揮動令旗，蕭嚴把繮繩一扯，單手提刀：“兒郎們，隨我殺建奴！”
“吼”四千把雪亮的馬刀跟着蕭嚴衝了出去，蕭嚴內心喊道：“大哥、三弟，你們知道嗎？我多麼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殺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