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巡捕緝捕這活之中油水太多,而且刑名脫離了巡捕可以說是斷了一條腿的巨人,根本運轉不起來,不管哪一府的推官都一定會插手巡捕事務,孔推官也不例外。最新最快更新
孔推官想了半天,覺得這件事他沒辦法推託,而且他是舉人出身的推官,對於這位置更爲戀眷。
對於進士出身的大老爺,推官往往是初次授官的起點,而對於舉人出來的孔某人來說,推官的位置很有可能是官場上的終點,這個推官的位置他可是費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才終於弄到手,還抱着有機會再往上升轉的幻想,誰都知道海瑞海剛峰也是舉人出身啊!
現在這案子對於孔推官來說可以說是天降橫禍,而那邊盛洪安進一步的回答更是打破了孔推官僅存的幻想:“哼!現在想到我們田太監與姚廠公的安危了?青州府這地方的治安,你們是怎麼管的,官馬大道上,好幾百名流賊突然就冒出來大開殺戒,我們死傷了三十多人,連我們田太監都負了重傷!”
孔推官小聲客氣地請教了一句:“是稅監田立義?”
“對,我們都知監的田太監是奉了聖諭來山東監辦國稅皇糧,結果幾十個流賊就直接圍着他的車駕攻上來,當場就負了重傷,就連姚廠公都幾度陷入了危機,幸虧有柳少帶隊及時趕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你們青州府還是不是大明的天下,是不是朱家的臣子?還不讓你們這些閒雜人等滾到一邊去!”
雖然盛洪安把青州府罵得狗屁不如,但是孔推官卻敏銳地發現了一個之前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柳少是指登州黃縣的柳書辦嗎?”
盛洪安不由勃然大怒:“柳書辦這名號也是你能叫的?若不是柳少後果真不堪設想,你也得稱一聲柳少才行!”
若是換了其它場合,孔推官是萬萬不會對一個縣裡小小的書辦敬稱一聲“柳少”,即使他知道這個小書辦預定是要升快班班頭,但是對於孔推官來說,哪怕是縣裡的典史、主薄,在他眼裡都是一羣不值一提的螻蟻。
他可是舉人出身的七品推官,專管一府刑名權力大得驚人,但是現在爲了自救,孔推官已經把一切原則都徹底拋開了:“還好柳少及時趕到,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你們山東到底是怎麼搞的,姚廠公與田稅監在山東已經是兩次遇襲!”
平時若是聽說這種事,孔推官肯定會拍手稱快,田稅監與姚廠公這樣的狗太監栽跟頭栽得越好,最好是當場弄死狗太監纔是真正大快人心,但問題是這種事情一旦在自己的轄區發生,孔推官就覺得真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求生無路求死不能,現在他只能把最後的一線希望放在這位柳鵬柳大少的身上。
說起來,姚廠公和田太監在山東的官馬大道上已經接連遭遇了兩次流賊的大規模襲擊了,更巧合的是這兩次襲擊都有黃縣的這個小書辦柳鵬摻合在裡面,但是仔細想想,孔推官又不得不慶幸起來。
若是柳鵬沒有及時趕到,姚廠公與田太監當場死於非命,那恐怕整個山東官場都要從上到下洗上不止一遍,沒有人認爲這是意外,肯定是山東官場團結起來暗算姚廠公與田太監,今上在這個問題絕對存在着很大的偏見,文官已經不止吃過一次虧了。
而現在孔推官就首先把自己摘出來:“多虧了柳少及時趕到,中貴人你放心便是,雖然我這個月剛剛上任,但這案子我親自來查,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給中貴人一個答案。
盛洪安冷冰冰地說道:“是給我們姚廠公與田太監一個交代,如果不給姚廠公一個答案,姚廠公直接滅了你,不必打御前官司了!”
這就是東廠廠公的底氣,縱然孔推官是青州府的推官,舉人出身的七品官,但是姚廠公真要一心收拾他還是會有很多辦法,而孔推官趕緊說道:“好好好,一定給姚廠公一個交代,我就去拜見姚廠公,你們……”
他看了一眼自己這幾十個部屬,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沒聽到中貴人的話嗎?給我滾到一邊去!”
孔推官在姚玉蘭這邊轉了一圈,又在姚廠公面前丟了一次臉,平時他無數準備好了訓斥太監、廠公們的方案,但是他現在什麼臉面都不要了,直接就以姚廠公的一隻哈巴狗而自居:“見過廠公,我是青州府推官孔璋,廠公您有什麼交代,都可以吩咐小人去辦,小人一定盡心盡力辦到。”
孔推官也知道這事傳出去以後,士林上的風評肯定不好,但是現在他真是管不了太多了,只求自保能渡過眼下這道難關,而姚廠公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一個七品小推官也敢在本公面前耀武揚威,把你們知府老爺過來,這事你辦不了!”
她用起孔推官來簡直就是自家的家奴一般,但是孔推官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咪咪地說道:“廠公說得對,廠公說得對,我們趕緊讓我們知府老爺過來,這事得他來辦!”
廠公說得太對太對了,“這事你辦不了”,所以得知府老爺擔起負責來才行,他一個小小的七品推官在這件事情根本沒多少責任,天塌下來也得知府老爺先扛着。
只是通知了府裡以後,他又特意找了柳鵬套交情:“是柳少吧?我跟王道一王老知府是好朋友,這次柳少到登州來,王道一老知府特意跟我打過招呼了,柳少有事找我便是就是,青州這邊有我,絕對出不了什麼事。”
只是雖然都認識王道一,但是兩個人的地位差得有點遠,一時間找不到共同話題,這讓孔推官着急上火,還好他又想起了一個人來:“馬立年還在你們黃縣當吏房經承不?他酒量真好,前次我跟他喝酒的時候,一上來就是敬了我大三杯,我當場就嚇尿了!”
馬立年跟柳鵬交情很好,因此孔推官打出這張牌以後,柳鵬就變得熱情起來:“孔老爺原來是馬經承的朋友啊,那就是自已人了!馬經承原來有這樣的好酒量,下次遇到他肯定要多灌他幾杯,對了,孔老爺,你們青州府這事辦得太不漂亮了!”
孔推官也知道這案子實在太大,根本遮掩不住,因此他當即請教道:“你們登州府不是也有過一回,那一次你們登州府是怎麼操作的?”
柳鵬當即傳授了一點寶貴的經驗,說清楚自己這邊是怎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來天大的事情根本沒掀起任何波瀾來,而孔推官當即說道:“這一回還得仰仗柳少了,事成之後,我有重禮相謝!”
柳鵬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青州府這回跟我們登州府有些不同,姚廠公可是差點連命都丟掉了,田太監那邊更慘,現在還起不了身!”
孔推官當即問道:“田太監能不能撐得住?”
田太監即使死了也不能死在青州境內,不然就是後患無窮,而柳鵬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只能說五五開啊,老孔啊……實在是這事鬧得太大了!”
一個都知監太監兼山東稅監受流賊襲擊死了在自己的轄區,這個罪名實在太大了,因此孔推官當即開出了價錢:“柳少幫幫忙吧,你能不能跟姚廠公好好說一說,田太監即使不行了,最好也在青州府之外再不行,只要把這件事辦好,我有一份重禮相贈,姚廠公那邊也有重禮相謝!”
看到了柳鵬仍然是猶豫不決,孔推官果斷拿了主意:“柳少,你行行好,今年的秋蠶就包在我身上,保證你們在青州府至少多收兩成的蠶繭。”
兩成看起來是小數字,實際卻是大得驚人,多收兩成代表王道一掌握了青州府一半的秋蠶,只是柳鵬卻是半點興趣也沒有:“老孔啊,這跟你說句實話,這秋蠶的事情我根本沒慘合,我只是收王老知府銀子過來走一走,替他搖旗吶嚷而已。”
柳鵬這麼一說,孔推官覺得無從下手,只是他雖然出身舉人,卻是一個真正的老奸巨滑,很快就想到了主意:“那就算我沒說,不過既然這話我說出口,王老知府也是我朋友,那我就一定幫朋友辦到!今年的秋蠶,你們登州至少能多收兩成!”
孔推官這麼說,柳鵬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老孔你實在太客氣了,雖然這秋蠶跟我關係不大,但終究是在我們龍口出海,那我盡力幫你在廠公面前說一說,能不能成事就不好說!”
“盡力就行,盡力就行!”孔推官當即說道:“只求柳少出手幫忙,只要過了這道難道,我願意千金相謝,絕不食言!”
一出手就是一千兩銀子,這位孔推官倒是大方得很,跟縣一級的官員出手不能相提並論,要知道查抄了常典史的家,也不過是查出一千七百兩的現銀而已。
而柳鵬也表示理解:“我到時候在廠公盡力說一說,到時候把事情往知府、通判身上推一推,老孔你就能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