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賒欠這件事,普祥真人的頭腦也變得靈活起來,他笑着說道:“我們聞香教怎麼也是天下有名的教門,怎麼可能一心就想着賒欠欠錢不還?”
只是接着普祥真人就轉移了話題:“只是你們衡王府與鄭家不能看着我們聞香教流血又流淚,雖然不能全部賒欠,但是怎麼也要照顧一下我們教裡兄弟的情緒……我個人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們教裡的兄弟恐怕理解不了光爲了這柳小魔,我們聞香教居然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而在一旁的金燃也是連聲叫好:“普祥真人這話說得真漂亮,我覺得他這話確實在理,咱們不能光從銀子上計較這件事,得從長計議!柳小魔若是成事了,咱們這些人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話周杜達與鄭希文都聽得進去,而且金燃也發揮一番高風亮節:“而且我可以替普祥真人擔保,最近我每個月都有一船貨從遼東運來,我把倉單押給你,普祥真人若是還不出錢來,你們把我的貨扣下來。”
周杜達點了點頭,倒是鄭希文格外敏感,他當即問道:“哪裡的倉單?”
金燃當即答道:“當然是龍口的倉單,已經押給了北海錢莊!”
鄭希文當即答應下來:“既然是龍口的倉單,那肯定沒有問題。”
雖然大家都把龍口與柳鵬恨之入骨,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在港口經營這方面做得最漂亮的就是龍口港,一份北保錢莊做擔保的龍口港倉單雖然不是真正的現銀,卻有着很高的價值。
說到這周杜達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你們建州人不是要收拾柳小魔嗎?怎麼又跑去給他送錢了?”
只是金燃這女真人卻是很直接地說道:“沒錯,我們建州的貨現在都是走龍口這條線,確實是給柳小魔送錢,但是不走龍口這條線,那是對不起自己!”
鄭希文在旁邊補充了一句:“這段時間龍口的遼東貨行情特別好,至少比其它地方多了兩成價!”
周杜達還是沒明白過來:“就兩成價嗎?不至於吧!”
普祥真人倒是笑了起來:“龍口的價格如果比市價高出兩成的話,那等於能多賺五成的利潤。”
龍口港有着成熟的金融體系,只要貨運到龍口就能第一時間變賣出去,即使一時間賣不出去也有很多辦法回籠資金,更不要說龍口還向各方提供各種各樣的金融支持,而金燃雖然對龍口恨之入骨,但是最後挑來挑去,還是覺得應當把貨放在龍口出售是最唯一的合適選擇。
鄭希文也說道:“是啊,今年遼東貨的行情特別,龍口遼東貨的行情更是好上加好,金燃金兄弟不把貨送到龍口去,那等於是把整船整船的銀子倒到海里去!”
鄭希文這麼一比喻,周杜達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現在遼東山貨的行情到了這種地步?你們建州那絕對是賺足了大錢。”
金燃搖了搖頭說道:“談什麼賺足了大錢,現在連金百萬留下的窟窿都沒有填滿了,就是弄點小錢,我也弄不明白,只要我們建州出產的特產,不管什麼都好賣,價格一下子就上來了!”
金燃想不明白,努爾哈赤當然也想不明白,他朝着在座的這些女真貴族得意洋洋地宣佈:“今年是就是天命三年了,今歲必伐明!”
努爾哈赤宣佈的消息讓在場的女真貴族、將領都歡騰起來了,他們期盼着征伐明國已經好些年頭了,現在終於等到了今日。
自從天命元年建國稱汗以來,大金國的國勢一日強過一日,前來投附的人馬一年比一年多,而遼東的明國兵馬一年不如一年,看着這麼一塊肥肉卻不能下口,讓這些女真貴族、將領心急如焚。
代善就是第一個站出來恭賀這個決定:“父汗英明,父汗英明至極,今歲伐明,恰在其時!”
“是啊,今年是個好時候啊!”另一位大金國貝勒莽古爾泰也興沖沖地說道:“最近幾個月咱們建州出產的一切特產價格都在飛漲,所以我們把一切兵甲都置辦齊了,就等着父汗一聲令下!”
女真是一個落後的半封建半奴隸制貴族社會,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的經濟就完全隔絕於東亞經濟體系之外,恰恰相反,正因爲其經濟性的脆弱性,大明國稍感風寒,女真經濟往往就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而最近這波建州特產的小陽春讓女真貴族都是獲利不少,努爾哈赤也不例外:“多備點兵甲又能怎麼樣?撫順遼陽城有的是不計其數的精鋼熟鐵,有的是數也數不清的能工巧匠,有的是金山銀山,就看你們敢不敢去拿?有沒有把明國搶得精光的勇氣!”
努爾哈赤這麼一說,下面都是一片驚天動地的歡騰聲,這羣女真貴族、將領都覺得他說得太好了,明國有的是金山銀山,有數不完的財富,就看自己能不能搶到手。
而下面八子皇太極就很湊趣地說道:“既然我金國物產價格喜人,或許我們可以在其中做點文章!”
“哪用你來想!”努爾哈赤笑道:“我已經寫信給撫順的李永芳,要跟他互市有無,相信李永芳很快就有會回信!”
莽古爾泰大喜道:“那我們一不做二不休……”
只是努爾哈赤卻是搖了搖頭道:“這一趟互市,我們得給李永芳多送點銀子才行,讓他賺足纔好!”
莽古爾泰還沒想明白,代善已經搶先說道:“父汗高見,這回讓李永芳賺足了銀子,下一回咱們就能把這幫賊子這些年從我們賺走的全部拿回來!”
皇太極在旁邊也說道:“是啊,這些年他們這些邊將也是賺足了我們大金國的金子銀子,但是現在都可以搶回來了!”
努爾哈赤大笑起來:“我只不過把金子銀子交給他們保管而已,他們不但會幫咱們大金國好好保管,甚至還懂得怎麼生利息怎麼賺錢,你們記得不記得當初有個江浩天……”
“記得!”莽古爾泰大笑道:“那老狗還真以爲能憑几本破書就能從父汗騙到花不完的銀子!”
只是努爾哈赤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江浩天送來的貨物之中,就那些書還算有些誠意,至於其餘的雞毛蒜皮還能算上東西嗎?所以我也只能拿他開刀了!”
說到這,努爾哈赤笑了起來:“大家都給好好準備,過兩個月,我就帶你們去撫順,去遼陽搶個痛痛快快,打出我大金國的一片大好江山!”
萬曆四十六年的春天稱得上風調雨順,如果一直這麼風調雨順下去的話,今年或許又是豐收的一年。
雖然這場百年未遇的大災過去兩年都不到,但是很多人已經忘記那些可怕的災害場景。
大明即墨縣的大戶焦文博算來算去,總覺得自己今年的支出似乎多了一些:“管家,把家裡的帳薄拿過來,我再算一算。”
他家裡的管家也姓焦,還是沒出五服的本家兄弟,只是他這一支家道有些中落,所以才做了焦文博的大管家:“老爺,您這是又要核賬了嗎?去年年底不是算過嗎?家裡多了兩百兩銀子,外加兩座宅子與八十畝好地,還新開了一家店鋪。”
焦文博的心情卻是有點焦灼:“可問題是,我總覺得去年不止賺了這麼點銀子,怎麼只剩下這點零頭?拿賬簿來,我好好核一核!”
只是焦管家跟着焦文博快二十年了,從剛一懂事的時候就跟着照顧焦文博,焦文博才一說話他就明白了:“老爺,不用核賬,我們焦家之所以只剩下這個零頭,不就是給龍口上貢了不少銀子!”
他知道自家老爺的性子,即使自己把賬薄拿過來他翻來翻去,但是照樣不會說話,非得等到焦管家把他心底的話說出來才行。
焦文博先是迷糊了好一會,接着纔是一臉恍然大悟,他一拍大腿說道:“質洪你不說我還沒想清楚,去年咱們居然給他們龍口上貢了那麼多東西與銀子,你說這虧不虧啊……”
焦質洪作爲焦家大管家,當然知道焦文博內心深處是想自己幫他說一句“虧大了”,但是他也知道這句話自己不能說,過去就是因爲這樣的一時口快自己就吃了天大的苦頭。
但是他又不能不說,因此焦大管家當即說道:“老爺,您別忘記了,今年六月柳少又要過生日?我們要不要給柳少備一份重禮?”
焦文博一聽“重禮”這兩個字就炸了:“重禮?備什麼重禮啊,咱們焦家既然出過舉人,日子過得好壞從來就跟他們龍口沒有什麼關係啊,他柳鵬柳縣丞比我小了快三十歲,憑什麼他過生日我要親自跑到龍口去,還給他置辦一份厚禮!”
焦大管家當即連連點頭:“老爺說得甚是,在這件事柳縣丞是辦差了,應當他親自到即墨來給老爺過生日纔對!”
說到這,焦文博不由一肚子火氣:“去年我過生日,他不但自己沒來,甚至連個女人都沒派過來,就派了一個窮親戚……叫什麼來,對,叫徐子塵過來打秋風!”
說到這,焦文博當即又問起了自家的大管家:“質洪,你說這劍盟咱們是不是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