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青衣太監身後,徐光啓奇怪的看着前面引路的太監,這個太監身形動作很奇怪,一板一眼,非常的乾淨利落,身上遠沒有其他太監那種陳腐陰柔的氣質,反而有絲絲陽剛大氣的味道。
不過爲人謹慎的徐光啓沒有貿然開口想問,宮中的情形他已經看到了,正在疏散清理太監,而此刻能夠留在皇帝身邊,擔當通訊傳遞,溝通內外職責的,必有非常之處,這樣的人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的好。
這名太監正是當初朱由校軍事訓練過的二十名太監,如今這些太監還是三分,劉若愚,魏忠賢,王承恩手下各有一部分,這些也是朱由校唯一在使用的了,其他的不是被清理走了,就是散落在紫禁城各處,負責運轉一些宮殿園林。
青衣太監帶着徐光啓一路拐彎,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地方,這裡正有大量的太監聚集,然後被一輛輛四輪馬車給拉走。
在人羣的前方,眼睛還很好使的徐光啓一下子就看都了皇帝,只是此刻新皇帝似乎正在幹些什麼,只見他坐在一架奇怪的機械面前,手中按着兩塊布帛擺弄着。
“聖上,徐光啓帶到。”青衣太監輕聲稟報了一句,然後便站在旁邊不動。
“嗯。”朱由校聽到了後,只是擡頭看了下,然後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機器噗噗噗的連續轉動,很快就將兩塊分開的布帛縫合在一起。
旁邊的徐光啓好奇的看着,只是大致的掃了一眼,他就看出來,這奇怪的器物似乎是用腳來踏動,帶動臺子上方的針,來縫合布帛衣物。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徐光啓凝神打量着,嘴中嘖嘖稱奇,他精研西方文化,自然對機械不陌生,看到神奇的東西就忍不住去探究其中原理。
“徐愛卿,你看此物如何。”朱由校從機器前站了起來,將手中布帛遞給徐光啓看。然後,他纔有時間仔細打量對方。
徐光啓大概年在六十左右,額寬臉方,加上一把長鬚,看起來很有一番名師風采,只是眉宇間有些疲憊和鬱結,顯然最近過的不順心,臉色也不是很好的
,有些蠟黃。
接過布帛後,徐光啓頓時悚然一驚,原因不是其他,而是這布帛接口處的針腳實在是太好了,勻稱且密集,如此做工,哪怕是女紅再好的大家閨秀也做不出來。他翻過來看,背面的線路和正面不同,似乎多了一點什麼。
“此物甚好,就是不知原理如何?”徐光啓擡起有些驚訝的問道,他只能隱約的看出來,想要達成這一的效果,應該是布帛上下兩個東西共同配合造成的。
他一擡頭,正好和朱由校打量的眼神對上,旋即他就反應過來,老臉一紅,有些羞赫道,“老臣失禮,請陛下恕罪。”
“無妨。”朱由校笑笑,不以爲意,然後轉身,在縫紉機臺的下面一陣掏摸,咔噠一聲脆響後,摸出了一個圓圓的東西,這個圓形物體中空,裡面纏繞這一圈細線。
“這是圓梭,針上穿了線,圓梭中也有線,通過腳踩動踏板,帶動兩者一起運轉,然後線在布帛下面相互勾住……..”朱由校一遍比劃着,一遍詳細的講解縫紉機的原理。
所話說衣食住行,衣服的重要性還排在吃的前面,而這臺老式的腳踩式縫紉機就是朱由校準備的,給宮女新找的行當,也是他準備開闢的一大財源。
朱由校前世是獄警,而監獄中,所謂的勞動改造的內容,在他們監獄,就是做衣服,準確的說是來料加工,是服裝業的富士康,當然,他們比富士康厲害多了,因爲他們的勞力是免費的。
正是因爲在那裡上班,他對縫紉機有着深刻的瞭解,對其針線勾合的原理非常的清楚,再加上他老家是農村的,上個世紀三大件之一的縫紉機他也見過。來到這裡之後,憑藉自己的記憶,什麼打扣鎖眼碼邊的機器他弄不出來,但縫紉機完全沒問題,技術不缺,材料不缺,缺的只是思路。
“陛下奇思妙想,發明如此便利之物,實在是造福百姓啊!”聽完原理後,徐光啓一臉的讚歎,他不是東林黨那幫子僞君子,也不是腐儒,他是深刻的知道百姓的需求的,無非是吃飽穿暖,如今有了這縫紉機,百姓家中的
婦女做衣服速度大大增加,以之出售,可以賺到不少錢補貼家用。
“愛卿謬讚了。”朱由校笑了笑,忽然間又轉移了話題,“愛卿可知天宮作坊?”
“老臣自然知之,天宮作坊不愧是天宮二字,其中的銀鏡、佳釀都是秒物,秒物啊。”說着,徐光啓砸吧了下嘴,回味了一下。顯然,他也唱過從天宮作坊流出的宮廷佳釀。
“陛下提起此物,莫非…….”徐光啓忽然眼睛一睜,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錯,天宮作坊正是朕開辦的,如今這些太監也正好要送到那邊,朕還要在那邊開辦一家服裝廠,宮中多餘的宮女全部都送到那裡去。”朱由校一點頭,肯定了對方的猜測。
“這…….”徐光啓真是愣住了,他沒想到天宮作坊的幕後所有者竟然就是對面的這個年輕人。鏡子他研究過,其主要就是琉璃以及背後的那面塗層,而這樣的琉璃大明是沒有生產的,全部都是外來之物。
他本以爲這是哪個外來的傳教士帶來的技術,沒想到最後的真相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宮中的匠人朕全都送到那邊去了,而且戶部轄下的工匠朕擇日也會全部送到那邊,在那邊鍊鐵鍊鋼,鑄造火器,打造兵甲。”朱由校侃侃而談,眉目間顧盼生輝,於慷慨激昂間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如今那邊匠人云集,大匠無數,只是正缺少個整合掌總之人。”
話畢,朱由校便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光啓,那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含義,哪怕是傻子都看的明白。
“老臣遵旨。”徐光啓沒有一句其他的話,乾脆利落的接受。此時短短十來分鐘的接觸,他就從朱由校的身上看到了一點,自信,自信,以及自信。
這種強大到可以說是自負的自信,只要是稍一接觸,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一種睥睨天下,俯視衆生的自信。徐光啓不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帝是如此養成這種自信的,但他知道,一般有這種程度自信的人,是容不得下屬違逆的,因爲在他們看來,自己永遠是對的,就算有錯,也是這個世界的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