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們去看看剩下的那兩個西方人。”喘了半天粗氣,朱由校才冷靜下來,然後帶人離開。他只是腦海裡有造船的資料技術,本身並不懂得造船,也不懂得操縱船隻,在這裡除了看個新鮮外,什麼收穫也沒有。
“對了,這兩個等他們訓練結束後,晚上帶到我的住處,我有事情詢問他們。”臨走時,朱由校有交代了一句。
“是,殿….公子。”汪文言嘴一塊,差點叫了出來,好在他也算是反應機敏,硬生生的將後面的給嚥了下去,強行改口。
“電公子?難道東家姓電?”旁邊的高老奇怪的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好奇的猜測着。
騎着馬,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管理區,停留在了一個院落的門前。管理區除了是鹽場動作的核心外,也是這些管理層的住所,他們在這裡都有自己的房子,像汪文言,就有唯一的一棟二層小樓。
其他人,像劉斌,丁勉,老周頭,都有各自三進三出的院子,當年的屌絲、下層人士,此時完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處院落很靜謐,也很小,不過是一進一出,在外面還有着幾個壯漢拿着武器守着,在這管理區中很是鶴立雞羣,非常顯眼。
“就是這裡了,公子。”汪文言往裡面一指,然閃開身子,讓出路來。
朱由校稍微打量了一下,沒什麼發現就推門進去。此時海邊天氣還是很炎熱的,他身上防護的衣甲全都脫了,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絲綢薄衫,薄衫的腰間不是什麼琳琅佩飾,而是掛着那把名爲男兒行的狹長苗刀。
這身打扮,配合他高大強壯的身材,顯得極具衝擊力,讓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國太孫,反而像是一個崢嶸初露的少年將領。
剛一走進院落,朱由校就聽到了依着嘰裡呱啦的爭吵聲音,那奇怪的語言,不像是他以前曾經學過的英語,至於到底是那種語言,他就判斷不出來了,一個高考英語考七十六分的渣渣,能判斷出對方用的不是英語就不錯了,再多就不能強求了。
不過從此時歐洲的環境來判斷,他們交流的語言不是法語就是意大利語。
對着門口的正屋門沒有關,繞過影壁後,朱由校很輕易的就看清楚了裡面的情況,一位身穿襦裙的年輕金髮姑娘正和個大概三十歲左右,身穿儒服的男子激烈的爭論着,兩人說的唾沫橫飛,誰也不肯讓步。
看到這一幕,朱由校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尤其是對兩人的裝束,看的更是興趣盎然。從他們衣着打扮,能得到些很有意思的信息。
比如此時西方世界對中國的態度,傳教士們秉持的策略等待。
可惜,朱由校的觀察還沒持續多久,就被打斷了。隨侍他身邊的騎兵連,儘管天氣炎熱,他也沒有解下身上鑲着貼片的皮甲。如此一來,他們走動之間就有着無法掩蓋的鏗鏘聲,不過是一會,就被屋子裡面的三人給發現了。
只是稍微一打量院子中的情況,那名三十歲左右,滿是睿智氣息的男子就微笑起來,緩緩朝着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的朱由校走來。見到這種情況,隨侍在左右的李屠身形一動,就欲阻擋。
只是他還沒來的及行動,就被朱由校攔了下來。李屠明白殿下的意思,放這人過來。沒有猶豫,他往旁邊閃了個身位,讓出了路,只是眼睛依然緊緊的盯着男子,一刻也不放鬆。
被李屠盯着的白人男子顯然感覺到了自己動作帶來的緊張氣氛,在緊張之餘,他心下一陣興奮,從周圍人的動作神態來判斷,這肯定是個大人物,說不定對他的傳教大業就有幫助。
不,是肯定有幫助。汪先生說過,他背後的主人,這龐大鹽場真正的擁有者,在這個巨無霸的國度中,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權勢,這樣的人物絕對能幫助他大開這個傲慢排外的國度大門。
承受着七八名騎士的壓力,男子緩步朝朱由校走去,敢於穿越萬里大洋,來到中國傳教的教士,那都是心智堅毅無比的人,萬里大洋的歷練,賦予了他們莫大的勇氣和堅定的信念。
但饒是如此,他在李屠的注視下,也額頭冒汗,緊張不已,他不是承受不住這股壓力,而是本能的感到了一種危險,在他身後注視着他的這名騎士,十分的危險。這種感覺,他只在那些百戰餘生後的騎士老爺們身上見到過。
看到那怪異白色皮膚的男子,在自己的壓力下竟然只是額頭微微冒汗,李屠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傢伙還有點貨。
從五歲開始,李屠就開始被老爹帶着去看殺豬,到了八歲,他親手殺了第一頭豬,這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八歲的小李屠,就成爲了一名殺豬能手,跟着他爹到處去接生意,等到他十五歲被朱由校招募進羽林軍的時候,死在李屠手中的豬已經不下百頭。
這之後,在屢次對陣來襲的海盜時,從小殺戮的李屠更加的興奮,死在他手中的海盜也是最多的。殺人見血之後,他一身煞氣更是龐大,宮中再烈的御馬在他面前也溫順的很。這也是朱由校選擇李屠爲騎兵連連長的原因,他能讓那些暴躁的馬匹安靜下來。
事實證明,李屠是個非常合格的騎手,在他的帶領下,騎兵連飛速的成長着,此時的騎術已經不比御馬監那些逃人差了,而在騎馬列陣衝鋒方面,更勝一籌。
等走到朱由校面前時,男子額頭上已經密佈着細密的汗珠,不過他卻顧不得擦,而是依照中國的規矩,抱拳躬身行禮,“尊貴的先生,我是湯若望,秉着葡萄牙國王的名義,前來中國傳教。不知道我能榮幸的得知您的姓名麼?”
“湯若望?!”看着眼前的白人男子報出一箇中國名字,朱由校十分的驚訝,但隨即,他又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皺眉思索了下後,似乎恍惚間記得,這是一個非常有名的西方傳教士。
朱由校的這個態度,讓旁邊候着的汪文言誤會,以爲殿下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他當即上前一步,沉聲喝道:“湯若望,公子身份尊貴,姓名豈是你能得知的,還不速速退下。”
這一連串的話語,說的湯若望有些眼暈,他此時纔剛來中國不久,別人語速一塊,他就聽不清說什麼。他只能略帶無辜看着汪文言。
“好了,汪先生,不用這麼緊張。”朱由校制止了汪文言,不過他也順着這句話,將自己的身份輕輕帶過,
沒有談及。
“聽說湯教士不遠萬里的來到大明傳教,想必不會什麼都沒帶吧。”朱由校笑吟吟的問道,來中國傳教的教士身邊往往都會代謝新奇的東西,用來取悅當地的統治者。
“是的是的。”湯若望喜出望外,剛纔汪文言的神態讓他以爲會和這名大人物失之交臂,沒想到還有轉折。
“大人請隨我來。”他也入鄉隨俗,用了個恭敬的稱謂。在他看來,能擁有這麼一大片鹽場的人,絕對是這裡的官僚。
走到房子裡後,湯若望衝着裡面還呆呆愣着的那個年輕姑娘喊了一句,他就往屋子裡跑去,那名姑娘回過神後,也跟了進去。然後兩人吃力的搬出來一個大箱子。
箱子打開,裡面層層疊疊的放着許多東西,湯若望一件件的拿出來,一一介紹着。有巨大笨重的自鳴鐘,有裝飾華麗的單筒望遠鏡,有各色外文書籍,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科學儀器。
不過真正讓朱由校感興趣的,是一件裝在扁平盒子中,用絲綢包裹着的物體,一把短柄火槍。
拿起火槍仔細的端詳一番,朱由校就確認,這是一柄燧發手槍。手槍華麗,打造精細,用的是上好的木材精心雕琢而成,握着的手感極其舒服,插在槍管下面的通條也十分牢固,輕易不會掉下來。
“這把火槍我喜歡,不知道湯教士能否送給我。”朱由校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看來就算是湯若望不答應,他也不會將火槍給放下來了。
湯若望臉色一僵,他來中國一年多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尷尬的笑了笑,“大人若是喜歡,自然就送給大人。”
“好,那我就收下了。”朱由校將火槍放回架子裡,然後讓李屠拿着。他是解放軍出身,摸過各種槍械,自然不會對一把古老的火槍有多麼大的興趣。之所以做出這幅樣子,只是爲了不讓湯若望拒絕罷了。
這把燧發槍對他有着極大的借鑑參考作用,就和那艘他撿來的蓋倫船一樣。在他的想法中,給羽林軍配置的遠程火器自然是燧發槍。只是燧發槍雖然不復雜,但從頭開始研究也有些費時費力,此時一把現成的東西送到眼前,他怎麼會放過。
收好燧發槍後,朱由校又隨意的看起來,看着看着額,就瞅見了桌子上攤着的,塗塗改改的一個線狀本子。
“湯教士,這是什麼?”朱由校拿起仔細翻看,上面都是些奇怪的公式定理和圓圈之類圖案,看起來似乎是關於天文方面的,他看的不是很明白。
“這是一些數理天算,我打算翻譯過來,作爲禮物進獻給大明的皇帝陛下。”湯若望解釋道,說到這個,他的臉色有些苦惱,“可惜我的中文水平不夠,無法準確的翻譯過來,剛纔我還和瑟琳娜小姐爭論一個詞組的翻譯呢。”
“天文曆法!”朱由校眼前一亮,這可是好東西,曆法歷來都是一個朝廷最爲正統的象徵,調節天下農事,想不到湯若望竟然精通這一方面。只是翻了翻後,他又有些失望,“還沒翻譯過來啊!”
由着這本書,朱由校聯想到了一個人,徐光啓,那個畢生致力於將西方學說介紹到中國的文人士大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