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外的長城上,一縷縷狼煙騰起。這就表示着這I韃靼的攻擊。
圖門的攻擊是從獨石口發起的,這裡也是長城上的一個隘口。
於此同時,殺胡口外的草原上。
“俺答,明軍的狼煙起了,應該是圖門已經帶人入關了。”黃臺吉揚頭看着柱形的狼煙,哈哈大笑,“只怕這些明軍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狼煙今天居然成了我們的探子。“
“把都兒,進了隘口後,你帶一萬騎兵擋住那裡出來的明軍,其他的人跟着我衝擊河口。”俺答揚着馬鞭,對老把都兒說。
“永謝布的勇士入關後都跟着我。”老把都兒接了命,勒過馬頭,朝着左翼的一萬騎士叫嚷着。
“走。”俺答一抖繮繩,當先衝了出去。後面數萬騎兵,也一起催動馬蹄。
一片塵土揚起,像是一片快速移動着的雲。
“轟……轟……”的馬蹄聲,像是擂響的戰鼓,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坎上。
右玉林衛守備王世臣,剛得了些閒暇,合着甲冑剛躺倒在牀上,想要小憩一會,也被這一陣響動驚起。
“將軍,將軍,俺答親自帶人破關來了。”哨兵從城樓上奔下,氣喘吁吁的對着王世臣稟報。
“奶奶的,年年都不讓人消停,什麼時候纔是個頭。”王世臣恨恨的皺緊了眉頭,順手從兵器架上取下了大刀。
“弓兵上城,騎兵上馬。”王世臣一邊走出營房,一邊大聲叫着。
等王世臣攀上塘子山城樓的時候,已經依稀可以看見馬背上的蒙古騎士,一個個揮舞着彎刀,發出駭人的嚎叫。
“開炮,開炮,往韃子人羣裡邊打。”王世臣揮舞着令旗,衝着炮臺上的士兵喊道。
“砰……砰……”長城上的紅夷大炮,發出一聲聲怒吼,整個塘子山城樓彷彿也跟着抖動了一下。炮彈落在蒙古騎兵羣中,立時便是一片血肉飛濺。
雖然殺胡口是個谷口,按理說應該有炮擊的死角,可是西面的大堡山上也設有炮臺。兩邊一合,只要是在谷裡走的,決計藏不起來。想要安全只有一個辦法,用最快的速度衝過谷口。
“快,快衝過去。”辛愛跟在俺答身後,拼命的招着手。蒙古騎兵雖然厲害,但是對這種遠距離的大型火器也是無計可施,只能爭取在明軍發射更多炮彈前,衝過這一千丈左右的死亡禁地。
“俺答,你也小心些。”辛愛一邊側過眼去,瞥着遠處城樓上的明軍,一邊對俺答喊道。
“我是長生天選出來的大汗,長生天會保佑我的。”俺答似乎對身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人骸馬屍視而不見,反倒是哈哈大笑,“等進了關,我們死一個兄弟,都要漢人用十顆人頭來還。”
“弟兄們,跟我出城攔住韃子。”城樓上的王世臣,見蒙古騎兵已經大半涌過了隘口,超出了火炮的射程,跺了跺腳,向城樓下奔去。
右玉林衛和塘子山城樓的城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一千多名明軍騎兵,毫無懼色朝着十數倍與自己的韃靼鐵騎衝了過去,在他們身後,跟着兩千名步兵。
老把都見明軍果然出城迎敵,立刻轉過馬頭,帶着永謝布的一萬騎迎上前去。
“飛……”散開,現出了中間的步兵。步兵陣中,長銃、短銃,齊聲發射。衝在最前面的蒙古騎兵,像落地的風箏一般,紛紛栽落地下。
蒙古人是使用弓箭的能手,但是火銃的射程要比弓箭遠上一程。明軍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北關的明軍現在所用的大多是火器,倒是很少用弓箭了。
可是火銃發射過後,是需要時間去裝填的,乘着這個間隙,老把都領着的人馬,便衝到了陣前,和王世臣所領着的騎兵攪在了一起。
“殺……”李虎見王世臣已經和韃子攪在了一起,若是再用火銃只怕會傷了自己人,於是也抽出刀來,猛得一揮,也衝了上去。
“那是個當官的。”老都把站在陣後,朝着前面觀望着。看了幾回,瞅見了穿着一身五品鎧甲的王世臣正舞動着一把長柄的大刀,彷彿水潑不進一般。於是回過身來,對着一邊的射手說道。
一邊的幾名射手,立刻明白了老把都的意思,立刻彎弓搭箭,朝着前面射去。可是連射幾回,不但沒有射到王世臣,反倒把一名朝着王世臣撲去的蒙古騎兵射落。
“用漢人的話說,你們這便叫飯桶。”老把都見他們不但沒射到王世臣,反倒把自己人射到了,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揚起鞭子,就朝射手們抽了過去,在臉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拿我的弓來。”老把都發完了火,眼睛仍直直的盯着王世臣,右手向後伸了一下。
一邊的射手,連忙翻身下馬,從老把都的馬後取出弓箭,交到手上。
老把都是韃靼人中有名的射手,雖說蒙古騎士都是弓馬嫺熟,可普通的蒙古射手,一般所用的也只是兩石的弓,而老都把所用的,足足有五石之力,整個韃靼六萬戶裡,也只有他一個人才能用這麼重的弓。
“死也得給
,再撐一個時辰,劉總兵帶着的人便要到了。”王I一名蒙古騎兵砍過來的刀,回手一刺,將身邊的蒙古騎兵刺落馬下。
“嗤……”五石弓射出的箭矢,快如閃電,從空中掠過,箭身上的尾羽劇烈的抖動着,發出一陣刺耳的鳴聲。這樣的速度,即使是看見箭矢射出也難躲避,更別談還在搏殺着的王世臣了。
“噗……”王世臣正揚起了刀,想要朝着另一名蒙古騎兵砍去,卻忽得身側一震,像是一記大錘砸在身上一般。
他緩緩的低下頭來,只見一支手指粗的白羽箭已經穿透了自己的鎧甲,半支箭身透入身內。緊跟着,一陣劇烈的撕痛感,從體內的五臟六腑傳來。
“王將軍。”遠遠的,李虎也看見了這一幕。頓時心如火燎,一口鋼牙,幾乎要咬得粉碎。他和王世臣是同一年入的軍,鋪位挨着住了兩年,自己能做千戶,也都是靠王世臣提拔。
“終……終於……到頭了。”王世臣慘笑一聲,四肢一個失力,從馬上滾落下來。剛滾落到地下,便又有幾隻馬蹄踏了上去。血,的流着,直透入地下,把這一片泥土都染得通紅。
“將軍……”李虎像瘋子一樣掄着大刀,想要衝了過去。可是一批批騎兵在面前跳躍着,讓自己難以向前一步。
“哈哈哈哈。”老把都一聲長笑,把手上的弓丟給一邊的射手,略有些嘲笑的看了他們一眼。
“哦……”身邊的蒙古兵,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
“糧食,奴隸,鐵鍋,統統都有。”老把都換上一把刀,催動胯下的戰馬,也衝了上去。
一千騎兵已經損失怠盡,只剩下李虎領着一千多步兵仍在死命相搏。
從大同來的救兵,仍然沒有絲毫信訊。李虎他們並不知道,俺答親自領着的兩萬多騎兵,已經一路迫近大同。劉漢即使想派出救兵,怕也是無能爲力了。
可就在這時,李虎一行突然覺得壓力一減,面前的蒙古騎兵紛紛向後面撤去。
“難道是援兵來了?”李虎有些驚喜的向四周望去。
“嗷……嗷……”一陣嚎叫聲遠遠傳來。
“唔……”李虎頓時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見從他們的側面,又是一隊蒙古騎兵衝了過來。
原來蒙古騎兵稍微後撤一些不是因爲要敗退,而是拉出空間,好讓迂迴到側面的騎兵衝擊。
騎兵最大的威力,不是單單的機動性強。當一名騎士騎在馬上衝鋒的時候,藉着馬奔跑的衝擊力,可以輕易的砍掉一個人的腦袋。
“報國的時候到了。”李虎抿了下嘴脣,握緊了手裡的大刀。
“殺……”李虎深吸了一口氣,用最大的聲音喊出。
蒼茫的天空之下,響起了一陣慨然的怒吼。像一股驚雷一般,在雲朵之間不停的迴盪着。顯得有些蒼涼而悲壯。
這是一個農耕民族對着一個遊牧民族發出的怒吼:我們不是任人宰殺的羔羊。
寧夏,總兵府。
“蕭大人,韃靼入關了。”寧夏副總兵袁正,急匆匆的走進大廳,對着蕭墨軒報道。
“真來了?”蕭墨軒心裡一陣激動,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從哪裡入關的?”
“是從大同外殺胡口入的關。”袁正倒似乎對這些事兒司空見慣了,表情仍然很平靜,“延綏總兵趙將軍派人來問大人,是救還是不救。”
“救,當然要救。”蕭墨軒略有些不滿的答道,“這還要問嗎?”
“那便請大人發一封令,由在下派人送到延綏去。”袁正向蕭墨軒拱手道。
“怎生如此麻煩。”蕭墨軒皺了下眉頭,命人取過筆紙,攤開了就要寫。
“宣大和延寧,不歸着一個戰區,向來都是如此。”袁正微微笑了幾下,在一邊坐下等着。
“蕭大人真的要救?”坐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王崇古,突然出聲問道。
“那是自然,不救,上對不起朝廷,下對不起百姓。”蕭墨軒把筆蘸飽了墨。
“哦。”王崇古應了一聲,又低下頭去。
“韃靼難道不知道寧夏這裡遭了震災?”蕭墨軒想着王崇古剛纔問的話,剛提起來的筆,卻又停在空。
“呵呵,在下適才也在想的,其實也正是這個問題。”王崇古見蕭墨軒朝自己問話,又擡起頭來,“朝廷派蕭大人和在下來這裡,就是要防着韃靼。誰知道韃靼仍只想着宣大。”
“是不是蒙古人有什麼顧忌,不敢來寧夏?”蕭墨軒丟下筆,先不急着寫軍令。
“軍情未明之前,在下不敢妄猜。”王崇古略欠了下身。
“那王大人覺得,大同該不該救?”蕭墨軒咋了下嘴,繼續問道,“萬一是韃子的調虎離山之計,那豈不是不妙。”
“救當然該救。”王崇古不慌不忙的回道,“只是眼下軍情未明,在下也不知該如何去做。”
媽的,我怎麼找了這隻老狐狸來幫我。蕭墨軒心裡暗叫一聲苦,臉上卻仍得翻出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