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河南去下來,就只有這兩個人犯了事?”
文淵閣內,朱元璋召見了自河南迴來的陳雲甫,而在看罷後者的奏疏後,有些詫異。
對陳雲甫的個性朱元璋是瞭解的,陳雲甫的性格和朱標或者說和自己簡直一樣,說好聽點是嫉惡如仇,說難聽點就是錙銖必較。
河南這次出的可是造反案,有道是官逼民反、官逼民反,沒有腐官哪能出反民。
也因此,朱元璋對陳雲甫這道奏疏上只提及河南左參政謝亨衢、洛陽知府欒可法兩人很是詫異。
“回陛下,臣查明到的,只有這兩人枉法。”
朱元璋哦了一聲,點點頭道:“此去河南除了辦差,還幹了哪些事啊。”
“途徑開封,到周王殿下那請了安,順道和周王殿下喝了一頓酒,收了周王三十錠寶鈔、一個美女。”陳雲甫老老實實的回話,而後起身跪在地上將官帽取下放在京磚上。
“依大明律,臣此番貪腐理應判決剝皮實草,故而臣請死罪。”
朱元璋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
“你......”
擡手指向陳雲甫,朱元璋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說什麼。
這是來和自己自首的嗎?
朱橚給陳雲甫行賄送女人的事,說實話朱元璋還真不知道,準確來說,這消息只到了寶祥那,而寶祥還沒來得及向朱元璋彙報呢。
當晚陳雲甫從周王府回行轅帶了個女人,這事行轅所有錦衣衛都知道,回京後自然會有人上報御前司,但。
那又如何?
送個女人或者說送個奴婢而已,以陳雲甫現在的身份,養僕算哪門子罪。
至於受賄的事,行轅也不會有人知道。
朱橚又不可能把他行賄陳雲甫的事四處宣揚。
所以朱元璋就沒過問過,寶祥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爲了區區一個奴婢同時打報告得罪朱橚和陳雲甫吧。
可現在陳雲甫當堂自首,直接把朱元璋給整不會了。
你說罰吧又不能罰,別說殺頭,就算是打一頓板子老朱估計朱標都得跑來找自己鬧。
不罰吧,於法又說不通。
真是哭笑不得。
還好朱元璋反應快,迅速從陳雲甫這段話中捕捉到了一條更重要的消息。
“老五給你送錢送女人,所以謝亨衢和欒可法兩人就做了這次河南亂民案的替罪羊。”
陳雲甫擡頭眨眼,無辜道:“臣愚昧,不懂陛下的意思。”
“混賬!”朱元璋本來是想本臉罵人的,但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後就笑了出來,揮手:“滾滾滾,別讓朕看到你。”
“誒,臣告退。”
“等下。”朱元璋從背後喊住陳雲甫:“看在你主動自首的份上,死罪就給你免了,但錢你得交出來充入國庫,還有,你這次收了三十五錠寶鈔,朕就罰你一倍,今年和明年的俸祿你就別想領了。”
“啊?”
陳雲甫猛一轉身,驚愕的看向朱元璋,哭窮道:“陛下,臣本身的俸祿就少,家裡還那麼多張嘴......”
“不是你個混賬東西喜歡收美女嗎。”
“可臣家裡還有十幾個是陛下您賜下來的。”陳雲甫弱弱道:“要不,陛下您都收回去?”
“滾!”
朱元璋板起臉冷哼一聲,嚇得陳雲甫趕忙灰溜溜轉身跑路。
“這小子。”
等陳雲甫走後,朱元璋搖頭笑罵一句,
說道:“標兒可是沒少找咱告狀,說他整天去蹭吃蹭喝,咱這次就把他兩年的俸祿都罰沒,回頭你把這罰沒的錢給標兒送過去。”
寶祥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是,奴婢遵命,不過皇爺,這罰沒纔多少錢,滿打滿算不過區區百十兩銀子,還用得着給太子爺嗎。”
皇帝給太子賞賜,出手才這麼點也太寒酸了。
“愚蠢。”朱元璋輕哼一聲:“咱今天罰了那小子兩年的俸祿,混賬東西日後肯定又要去標兒那打秋風,咱把錢給標兒,標兒聰慧自然明白咱的意思,會找個機會再把這錢賞賜回去。
咱來做惡人,加恩的事留給標兒。”
“原來如此。”寶祥恍然大悟,忙言道:“奴婢真是愚笨。”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在這裝傻呢。”
朱元璋擺擺手道:“一個你、一個陳雲甫,你倆一對人精, 卻都喜歡在朕面前裝傻充楞,他裝傻咱就不說什麼了,你不一樣,除了標兒,你是咱現在最近的人了,不用事事在咱面前謹小慎微。”
寶祥大爲感動,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叩首,泣不成聲道。
“皇爺、皇爺慈恩,奴婢如何配受。”
“唉。”朱元璋輕嘆一聲,老年人的感情才稍微流露絲毫就被他話鋒一轉收了回去:“老五給陳雲甫送錢送女人的,你說他想幹什麼。”
事關親王,寶祥本來是不想開口的,但想起之前朱元璋的話,便組織了一下語言道。
“此番河南亂民一案,奴婢雖然還未收到錦衣衛的消息,但早前對河南還有些瞭解,河南布政使楊貴之前做過秦王爺的帳前總兵官,後升任陝西都司都指揮使。”
“老二的人?”
朱元璋微微眯眼:“老二的人,老五爲什麼要護着,還是說,他們的私交很好。”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下去就安排人去查。”
“不用了。”朱元璋開口攔住:“既然陳雲甫敢收老五的東西,估計存的心思就是想看看老五和老二想做什麼,這事他會替你辦好的。”
交代完這事,朱元璋本打算繼續批閱奏疏,可看了幾眼後便看不下去。
“不看了,陪朕去苑林射獵。”
“那這些奏疏......”
“差人給陳雲甫送過去,他這個文淵閣大學士又不是擺設。”
寶祥笑了起來。
前腳剛罰了人家兩年俸祿,後腳就要人家幹活。
忒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