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田士恭的爲人實不咋地,但辦起事情來還算是盡職盡力,陳雲甫堪堪傷好痊癒,就得知了這一批乙丑科進士的任職安排。
齊德進入通政使司,在經歷司任都事(副職,正八品),而邵子恆則進了大理寺審刑司任右詳議(副貳、正七品)。
前者的品軼雖然比起邵子恆來低了一品,不過通政使司衙門大,升遷也容易,何況一把手還是陳雲甫這個自家領頭大哥,只要陳雲甫願意提拔,要不了多久齊德的品軼就能提上來。
而把邵子恆放進大理寺,這其中也有着邵質的意思。
如今邵質是刑部尚書,都察院中邵質的老部下也不少,將來隨時可以過橋投到陳雲甫麾下,三法司中,唯獨只剩下一個大理寺還沒怎麼培養黨羽。
這時候把邵子恆空投進去,還是去到核心衙門審刑司,日後就方便陳系勢力在大理寺紮下根腳。
“有俞綸在兵部,這一塊你不用擔心,加上吏部的田士恭、鴻臚寺卿黃廷,朝廷六部五寺一院一司,咱們只要能再拿下一個大理寺、一個都察院,京畿並一十二省的官帽子就全攥在你手裡了。”
同邵質的樂觀不同,陳雲甫現在卻沒有多少心思在這籠絡黨羽上,北伐的最新軍情送來了,捷報。
藍玉收復了慶州。
“咱這永昌侯打仗真是一把好手。”
武英殿內的朱元璋捏着這份捷報,語氣卻並沒有太多的高興,因爲,這又是一次自作主張而誕生的大捷。
四月初十,馮勝帶領大軍移師出鬆亭關駐大寧,藍玉言‘我軍突至,屯軍於慶州的果來部必未曾準備,何不大軍夜襲,直趨慶州。’
當時馮勝便以軍隊需要修整爲由拒絕,結果和藍玉發生了爭執,差點動起手來,還是在燕王朱棣、申國公鄧鎮並一衆軍中宿將的相勸下才作罷,最後馮勝退了一步,允許藍玉帶騎軍夜襲,但只給藍玉一萬騎。
結果,真就讓藍玉算準,果來部雖然知道明軍二十萬已到北平,但未曾想大明方面會不做修整,直接移軍出鬆亭關,更沒想過藍玉會帶着騎軍夜襲。
慶州的防備之鬆懈簡直不忍訴述,只是短短一夜的殺伐,北元的中書平章事果來就被砍了腦袋,其子不蘭奚連着六千元兵成爲了藍玉的俘虜,一併繳獲的,還有將近一萬匹戰馬。
戰果不可不謂之豐碩。
按說這種份量的捷報足夠給任何一個將軍封個伯,但偏生這種戰功就發生在藍玉身上。
一者藍玉立的軍功太多,二者,藍玉又又又他媽自作主張!
你讓朱元璋如何不惱。
“陛下。”站在朱元璋身旁的徐達欲言又止,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
對於自己這位結拜大哥,徐達是最瞭解的,朱元璋當年領軍的時候,便一再強調令行禁止,更何況現在貴爲大明的開國皇帝。
自己欽命任授馮勝爲討虜大將軍,藍玉卻還一個勁的當面頂撞,這哪裡只是傷馮勝的臉面,朱元璋臉上也不好看啊。
“把標兒召來,還有那陳雲甫。”
朱元璋既不誇也不罵,而是命人去把朱標和陳雲甫都召來武英殿,開門見山。
“標兒,你替咱去一趟北平。”
“去北平?”
朱標想過很多種朱元璋召見自己的事由,唯獨沒想到是說這麼一件事,又何止是他,身後的陳雲甫同樣沒想到。
不過很快兩人都明白過來。
捷報大家都看了,
朱標再爲藍玉高興的同時也沒少罵,現在朱元璋讓他去北平,只怕就是爲了給藍玉拔拔刺。
“不僅是藍玉,還有咱家的老四。”
朱元璋把話頭引到了朱棣身上,語氣同樣不善:“朕只是讓他負責在北平勞軍,誰準他去前線大營的。”
說這話的時候,朱元璋還瞥了徐達一眼,看得後者微微垂首。
以前幾次北伐掛帥的都是徐達,他可是朱棣的老岳丈,所以朱棣從最初去軍營裡勞軍變成了乾脆常駐軍中,附膺于徐達麾下。
那時候朱元璋也懶得和朱棣計較,乾脆順水推舟,讓朱棣做了徐達中軍帳的總兵官,就近學習軍略。
可這次北伐的主帥是馮勝不是徐達,你朱棣還賴在前線大營不走是幾個意思?
到底是想學習軍略還是想和軍方加深下感情?
甭管是哪一種,現在朱元璋都打心裡厭惡!
家臣不聽話,兒子也不聽話!
要不是擔心弄得場面難看,朱元璋都打算親自去一趟北平了!
十八年皇帝生涯,他越加擅長控制自己的脾氣。
“是,兒臣領命(臣領命)。”
朱標不多說任何,領了聖諭就和陳雲甫離開,走出武英殿後,在路上和陳雲甫邊走邊聊。
“你怎麼看?”
“燕王和永昌侯倆,這一次都做錯了事。”
“是啊。”朱標點頭後嘆了口氣,皺眉道:“孤這幾個弟弟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不過,你說父皇爲什麼不直接把兩人召回京來。”
陳雲甫思考一陣,言道:“北伐事大,陛下還是要用燕王和永昌侯,所以才勞殿下金體,親往北平,既要訓誡也要安撫, 此中之事,當有度。”
朱標已經習慣陳雲甫的周到,他頻頻點頭,最後還是將這事扔給了陳雲甫來解決。
“你說有度,那這中間的章程你打算怎麼尺量,怎麼辦老四、又怎麼辦永昌侯。”
一個是你親弟弟,一個是你元妃的親孃舅,你讓我辦,我怎麼辦?
陳雲甫心裡犯難,面色就苦了下來。
“殿下,這事還是您來拿主意吧。”
“不是孤拿主意,而是父皇拿的主意。”朱標一巴掌拍在陳雲甫肩頭,壓着聲音說道:“看今天父皇的神情,他是動了怒的,所以孤只是替父皇去,而不是孤自己看着辦,你說要是父皇欽辦,他會怎麼辦倆人。”
能怎麼辦,反正不會一殺了之。
陳雲甫絞盡腦汁,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殿下,您說小時候燕王等兄弟犯錯之後,陛下都是怎麼懲戒的。”
朱標抽了一下嘴角:“打屁股......”
“倆人都是不服軍令,打軍棍也不是不行吧。”
這......
朱標瞄了兩眼陳雲甫的屁股,半晌後吭出一聲來。
“雲甫,你和孤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打屁股這事忘不掉了。”
後者連忙以手後遮,矢口否認。
“沒有的事。”
“哈哈哈哈。”朱標大笑起來,眼看吸引了周圍宮人的目光連忙收住,負手前行,春風帶起朱標的太子袍擺,夕陽下的風采令人心折。
“回家準備準備,咱們明日出發。”
“去北平!”